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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恩施州苗族姑娘的日照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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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日照,踏上回家的路。
  大约1.4米的身高,娃娃脸长相,怎么看也觉得最多是个高中生的杨艳,在曲阜师范大学日照校区,就读的是新闻专业。大四了,这是她来日照后最后一次作为大学生回家过春节。
  杨艳的家,远在三千里外的湖北恩施州,一个叫豹子沟的大山褶皱。
  “日照的大学生活,是我二十多年来最自由绽放的日子”。火车站前,杨艳对为她拍照的摄影记者说。


  杨艳是豹子沟村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位大学本科生。
  这是个有五百多口人的村子,杨艳的家独处在一片山坡上,方圆二里内,再没有人家。只有山林、乱草,以及不规则的农田。
  山林之外是更大的山林,更大的山林之外,是神农架,是湘西,是更大的雾绕云蒸山高林密。
  三十多年来,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在外打工,村里基本都是老人和孩子。
  1995年9月,杨艳出生在那个四望皆山野的家中,寂静无声地出生,寂静无声地延续了一个多小时,围在身周的亲人们,用尽各种土办法之后,终于在绝望的泪流中,听到了杨艳的第一声啼哭。
  并且,一哭便不中止,十九天后,看着肚子肿如小鼓,除了哭便是拉肚子的婴儿杨艳,她身有残疾的父亲和奶奶在凌晨时分,抱起杨艳,点燃葵花杆,照亮坎坷的山路,一步一顿地步行赶往县城。
  中午时分,杨艳住进县人民医院。
  一住便是十天。第十一天,医生告诉杨艳父亲:为孩子准备后事吧。
  呆了半晌的父亲嚎啕大哭,在医生毫无希望的建议中,抱起女儿,转院。
  两个月的时间,辗转五家医院,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准备后事吧。
  两个月后,绝望的父亲抱着瘦弱成条的女儿回到家中。无限绝望中,由好心的村民带着,去了相邻不远的麂子峡村,一位碾米的老人以神奇的手法,将杨艳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至今二十多年,杨艳一家在过年过节时,仍要准备好礼物去看望年已髦耋的救命恩人。
  大难不死,还有更大的难跟随在后。1996年正月,杨艳五个月大。杨艳的母亲提出离婚,父亲不同意。
  几天后,大雪正纷飞,杨艳父亲与爷爷奶奶到几里外的村中亲戚家有事,一位木匠在她家中阁楼上做活,忽然听到大雪中有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出门去看,门前台阶上,一床小被裹着一个婴儿,雪落在小被上,又迅速化去。
  木匠将渐渐湿下来的小被包裹抱起,找家里的女主人。家中已无人。
  大雪中,那位母亲走了。从此后,至今二十多年,杨艳再也没有机会喊出“妈妈”。


  2001年,杨艳入读当地学前班,是她的奶奶领着她的手去的。
  去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好像差不多高,很快,同学们的个子蹭蹭长了起来,只有杨艳,小学六年,个子似乎再也没有长高。
  习惯了仰视同学的杨艳,怯怯的心理让她难以交到朋友,也没有哪个同学来主动跟她交朋友。在杨艳的记忆中,深深烙印着几个下雪天,她无助地站在学校操场旁的水坑里,坑边围着几位推她入坑的同学,他们捏起雪团,扔到她的身上。
  只是因为她矮、她弱、她父亲残疾、她没有妈妈……
  在水坑之外,许多个不同的嗓音问过她同一句话:“你是哪来的?是不是你妈妈不要你了?没妈的孩子。”默不作声中,杨艳会想起更小更小的时候,曾问过奶奶,自己是哪里来的,奶奶回答是捡来的。后来有人这么问她时,她也曾多次大声回答捡来的。但现在,她知道了自己不是捡来的。但她无力回答同学们明显是侮辱的问话,她只有哭。后来,哭不出了,也只有默不作声。然后耳边是问话人不同音色的笑声。
  上学的路是泥巴路,学校每天七点半上课,杨艳要五点起床,自己穿好衣服,自己生火做饭,吃完后收拾好书包,走上一个多小时的泥巴路,赶到学校。夏季的上学路上,泥巴遍地,有些泥坑甚至比她个子都深。杨艳的衣服鞋子,几乎每天都会沾满泥水。而到了冬天,一个多小时山路走过去,到学校时,她的头上总是会顶着一片白白的冰花。至今,她的手上仍有冻疮溃烂后的疤痕。
  上学路上,有一片坍塌的山体,裸露出很多岩石,岩石支撑起很多小洞穴,就有孩子将零花钱藏进小洞穴里,以免自己在学校里忍不住花掉,等钱存得多一点,就可以买点好些的零食。一次大雨过后,小洞穴里的钱被冲出来,被路过的孩子捡走。“钱不见了。”丢钱孩子以及其他孩子的眼光都盯向了杨艳,以致此后很长时间,走在路上的杨艳会被同学无缘无故打劫,她再不敢带零花钱,也只能选择更早地离家去学校,更晚地离校回家,最矮的个子,却要小跑着最快地赶路。
  只是因为,她的家最不富裕……


  六年级的时候,一向疼爱她的爷爷瘫痪了……爷爷出院时,家里已是债务累累,杨艳也由班里最可能冲刺县重点初中的学生,考到了临近乡镇的中学。
  就在这所最普通的乡镇中学里,杨艳收获了友谊、成绩和自信,整个小学期间沉默寡言的她,可以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演讲,甚至可以当辩手了。每个星期回家,翻过一座山,穿过三个峡谷,十七公里、四个多小时的徒步行程,对她也不是多么艰苦的事。三年后,杨艳考入县重点高中的尖子班,成为尖子班中唯一一个农村中学考进来的学生。而她当时的中考成绩,完全可以就读市重点高中,但远离家乡的路程和较高的生活费用,还是让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高手如云的尖子班,稍有松懈便会是大幅度的退步。但爷爷、爸爸的身体情况,还是让她屡屡离开课堂,走进医院。
  2011年12月,爷爷吐血后再次住进县医院,几天后,爸爸也住进县医院。奶奶一个人远在家中,杨艳便挑起了照顾两位病人的担子。一段时间后的一天中午,伺候爷爷爸爸吃完饭后,医生找到这位十六岁的孩子,告诉她,要为她爸爸做手术,需要她来签字,如果不签字,手术便是放弃了。
  十六岁的杨艳拿起手中的笔,颤抖着在手术协议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最边缘的墙角蹲下,如风中的落叶,无声无息……
  2014年6月,杨艳参加高考。
  不久后,高考成绩出来,虽然不是期望中的一本分数线,但二本分数线的成绩,也已让她成为山村里的唯一。
  选择院校与专业时,家里人让她自己做主,选择自己喜欢的城市、院校和专业。
  从地图上一点点划过去,黄海之滨,日照市,这是杨艳心中向往的城市,曲阜师范大学新闻专业,这是杨艳热爱的专业。已经十八岁的杨艳,不再让自己的父亲奔波劳累,她一个人,办理了所有入学前手续,独立办理了助学贷款、助学金等各种事务……
  瘦瘦小小的杨艳,长大了。



  到日照报到,是杨艳第一次独自离开恩施州,也是她有生以
  来第一次坐火车。跌跌撞撞,杨艳来到日照,进入曲阜师范
  大学。
  这是努力进取的四年,杨艳从初入学时的班级中下水平,到大四有资格申请国家奖学金,并获得学院奖学金。这是快乐开心的四年,上进求知的氛围,传道授业的老师,友好互助的同学,尤其是日照有蓬勃的朝气,日新月异的发展,无处不在的文明。
  当然,这更是迅速成长的四年,四年不敢多花一分钱,节假日兼职赚点生活费,电话里报喜不报忧,考研备战,小山样的资料书晃晕了眼和心。
  这更是牵挂故里的四年,身有残疾的爸爸、长卧病床的爷爷、身衰体弱的奶奶,杨艳是他们唯一的骨血,她想担起她能够承担的一切。“我的青春,因为日照这四年的培育,才得以更好地绽放,我爱这座城市”。
  站在日照火车站的站牌下,杨艳说。
  ……
  火车渐渐远去了,摄影记者收起照相机。再好的照相器材,也无法透视数千里的空间。数千里外那个叫豹子沟的地方,杨艳的亲人们正期待着杨艳回家。
  这是一个朴素的女孩,这是一个普通的家庭,这个家庭即将团聚,他们渺小如尘埃的幸福,正穿越大半个中国,让我笔下的这篇文字,有了恒久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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