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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

   东夷昊(岚山)
  这个操场滴围墙将近三米高,上边含(还)有玻璃碴子,马武晃(像)个虾子似滴(地)一个蹦就翻了过去。翻过围墙滴马武沿着墙在转悠,他含莫(还没)想好今天要到哪啦去耍。
马武是个后进生,本来学习好好儿滴,可是自从叫学校里滴社会银(人)植(给)欺负了几回以后就再也学不进去了,看见课本就打盹,一出了学校就晃(和)脱胎换骨是滴(似的),他老头(父亲)知不道(不知道)学校里边滴事儿,只是看到成绩下降了就用鞋底烀(抽打)。能滴(弄得)马武不但看到课本就打盹,发展到后来看到学校滴大门就浑身哈撒(颤抖)。再发展到后来就是逃课,研究出了一万种逃课滴方方(方法),最后他要是能够呆在班里坐上五分钟,老师就得问道(询问):咱们班今天曾木(怎么)多了一个银(人)?
马武成了多余滴,他留在班啦(里)再学习也是个倒数第一。影响了班级考评,影响了学校形象,影响了自己父母多年威信。马武他大大(父亲)待镇上当公差,总觉得脸都叫这个超吧(傻)儿植(给)丢尽了。多余滴马武在野坡地啦(里)四处悠荡,他不想晃(和)任何银(人)世间滴事事儿打交道,他就想自己一个银悠荡,当个二流子多好呀!别银学文化滴时候,他躺在草垛啦睡觉;别银上晚自习滴时候,他待在墙外捉长虫(蛇);别银文艺演出大合唱滴时候,他跟着光张嘴不出声。
马武觉得世界上只有一个自己最好。
可是自己一个银在野坡地啦悠荡也有腻滴时候,马武有时候会觉得心里边莫(没)有了东西。可能这就叫是银家说滴“孤独”吧。墙角有十几盘长虫待那啦(在那里)交配,马武不感兴趣,电线上有一群加加(斑鸠)在叽咯喳咯(鸟叫声),马武不感兴趣,好像世界上省木(什么)都莫意思,都莫个新鲜事了。于是马武心思(心想):我今天去哪啦耍呢?
他呆(在)空空滴脑子里边找啊找啊。终于想起来听说也来(昨天)无名岭南边有银挖窖子挖出了个地洞,那啦应该挺好耍,可能今天含有银在挖呢,去看看也闹(热闹)也不糙(错)。就开动了腿脚,往南岭走。一路上刚噶(割)完滴媚地(麦地)也(热)哄哄滴冒着土香,野草扯着布鞋,云彩随着风向哗哗滴西流。
莫费多大滴事儿,马武就来到了地洞口。地洞朝天敞开着,周围一个银也莫有。小旋风幽幽滴从洞里边刮上来,就晃谁敞开了冰柜忘了关上。马武探头瞅了瞅,洞啦有一个厚厚滴积碳层,就晃挖出了一个露天煤矿。马武顺着洞壁上滴脚窝窝试探着下去,跐(蹬)下去滴土疙瘩很长时间才从洞底下有个回音,黑黝黝滴洞底好像有积水,咕咚咕咚滴响着溅起来滴水声。
一大会儿以后,马武爬下了积碳层,手里边摸着了一些方方正正滴东西,鼻子里允(闻)着啦贝树(柏树)滴味道,是方子木,他寻思卓(着)。他在方子木里边下脚探着路,就晃是走在皇宫滴屋脊上似滴。木香熏眼,方子木一层层摞着,好像永远也莫有个尽头。
知不道(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么长时间,马武滴决(脚)才落到了实地儿,积水漫过了小腿,就晃有长虫攀着、坠(拽)着不让他待(再)动动(动弹)啦。洞子里气儿稀薄稀薄滴,马武开始头晕啦。头晕滴马武在昏倒之前看到地洞开了,地洞开了,有一道光透出来。
一道光透出来滴地方站着一个银。
你是谁?
我是马武。
你是谁?
我是马武。
马武金光灿灿,穿着金甲银胄,浑身闪闪发光。
你是哪个马武?
我是碑廓镇西辛兴村滴马武。
哦。
马武错了错眼珠子。〔官话〕那你是我的后人喽。你也叫马武,谁给起的名,敢和祖宗一样。
你是我祖宗?
〔官话〕你知道碑廓镇的由来吗?我随着汉皇征战四方,死之后,葬在这里。有高陵有墓道,有翁仲有松柏,方圆十里都是为了我的纪念。沿着墓道有十里的碑廊,长长的廊道里竖满了石碑,石碑上攀龙附凤,写满了对我的称颂。最高的石碑上刻着皇帝的圣旨,圣旨写着赐我在此长生不死。后来不知道哪个朝代文化弱了,人们竟然把“碑廊”给误写成“碑廓”,弄得人们以讹传讹,真是哭笑不得。
那么你是死滴含是活滴?
〔官话〕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我也知不道自己是死是活。
马武说:你是我滴祖宗,我不知道用省木(什么)贡献(祭祀)你,我现植你咔(磕)个头吧。
马武就跪下啦,蹦磴嘣噔咔啦九个头。
马武很感动。马武说:〔官话〕多少年来,我在这里暗无天日,听着风神在土地之上带来的消息,打探沧海桑田的秘密,岁月流逝,光阴荏苒,暗河在墓底汹涌咆哮仿佛要卷走世间一切,可是衰败不绝的鸟儿们年复一年的告慰我时间无非如此。在我沉默的空间里,时间已经毫无意义,那曾经的金戈铁马和死后的显赫荣耀不过是瞬间的瞬间,直到看到你。我觉得,时间才活了。
马武不理解。马武望着金光闪闪滴马武。
老祖(祖宗)啊,你这世世代代的永誉(荣耀)闪亮在我眼前,难道含是假的吗?
〔官话〕你看到的我当然是假的。真的我早已腐朽,早已成为泥土。肉身还不如草木。我已腐朽。我可以征战万邦,但征服不了时间,时间可以征服我的肉体但征服不了我的精神。我看到你,时间就活了;你看到了我,我才真正死去。
祖宗,我让你失望了。我是一个坏孩子。
〔官话〕还早呢,还早呢。你才几岁,你还得成长呢。
你还得成长呢
你还得成长呢
你还得成长呢
声音渐渐远了,听不到了,消失到大墓里边去了,消失到大墓底下滴暗活(河)里边去了。
马武睁开眼,洞顶阳光直直滴照在他脸上,驱散了寒气。
马武慢慢儿爬上了洞顶,刚噶完滴媚地也哄哄滴冒着土香。一股成长滴力量在他滴心里汩涌着,他不再觉着那里边儿是空滴了。
大地合上了它滴洞口。地洞塌陷了,金光闪闪滴马武在那里纵横驰骋,金光闪闪滴马武在那里晃时间相生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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