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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海军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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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云
  2018年4月12日,这一天,对海军将士,对所有军人,乃至对国人都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日子。这一天上午,人民海军48艘战舰铁流澎湃,76架战机振翅高飞,10000余名官兵雄姿英发。伴随着激昂的分列式进行曲,受阅舰艇按作战编组组成战略打击、水下攻击、远海作战、航母打击、两栖登陆、近海防御、综合保障等7个作战群,以排山倒海之势破浪驶来。受阅飞机组成舰载直升机、反潜巡逻作战、预警指挥、远海作战、对海突击、远距支援掩护、制空作战等10个空中梯队,在受阅舰艇编队上方凌空飞过。水下蓝鲸潜行,海面战舰驰骋,天上银鹰翱翔,汇成一部雄浑的海天交响曲。
  我想,受阅官兵肯定万分激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必定深受鼓舞,为人民海军的发展豪情满怀,为国力的强盛热血沸腾,为祖国的未来充满信心。而我,作为一个生长在海军家庭的人,更是有很多感慨。
  说到我的家庭,首先要回忆我的父亲。我父亲出生在一个偏远山村,小时候读了几年书。1946年6月,人民解放战争时期,16岁的他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后曾参加渡江战役、解放上海等。在上海时,又从陆军部队转到海军通信部队。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海军开始长波台建设,他又从繁华的大上海到了华北一个偏僻落后远离大城市的地方,成为远离大海的海军一员。直到1976年离开军队,他当兵30年,在海军服役20多年。
  父亲所在部队,是海军第一个长波台,首部全景展示中国海军60年发展的献礼史诗大片《沧海》中有一段潜艇“长波台”研制建设的情节,就是说的这支远离海洋的海军部队的真实故事。
  新中国建立后,随着海军的建设与发展,舰艇需要远离基岸,特别是潜艇,远洋航行需要有超远距离电台才能在水下保持与岸上指挥部的联系。没有超长波电台,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潜艇部队,就没有真正的海军。为了建设发展潜艇部队,中国在苏联帮助下于1955年建起了3个小型超长波电台。1958年8月3日,两国签署了《关于建设超长波电台和收信中心问题的协定》,主要内容有:超长波电台由中国自己建设,主权属于中国所有;苏联在设计和施工等技术方面给予帮助和指导;建成后可以共同使用等。从1958年6月开始,海军人员和苏联专家跋山涉水跑遍了4个省份20多个地点,在华北某地找到比较满意的地方,作为超长波电台的台址。到1960年8月,由苏联海军设计的长波台通讯工艺已经进行了一半,电台土建工程也刚刚开始。后来,苏联专家组回国。中国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续建。1965年9月,工程的安装和调试任务顺利结束,1965年11月28日,新中国第一座大功率超长波电台投入使用。1966年2月,超长波电台正式参加通信执勤任务。
  我父亲有幸就在这支部队,而且从建设到投入使用后,都曾参与其间。部队占用土地面积很大,营区有数座楼房、一片平房,为办公和军人及家属居住区,还有礼堂、小型医院等设施。向西几里地之外,有高达几百米的铁塔十几座,应该是通信天线。还有几座地堡,是可以防空袭的,里面是通信区域。特别是这十几座铁塔,分成三排,每排六座塔,有电缆相连。天气好的时候,几十里外都能看到,很壮观,也很显眼。
  我从出生到初中的十几年间,都生活在这里,每天都感受着军营的氛围。早晨听着起床号和官兵们的跑操声起床,每日三餐听着号令就餐,晚上听着熄灯号入睡。尽管家属区和军人办公区分开,但也与兵们有着联系。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都来自四面八方,言语、办事风格等各异。我印象很深的就是部队主要军事负责人,是留苏博士生,正直中年,个头挺拔,目光炯炯,军容整洁,严谨认真,不苟言笑,透出一派威严,把部队管理得井井有条。我与他见面不多,但始终觉得,他的做派,就是一个军官的模板。来自各地的兵们也各具特色,比如黑龙江兵大高个,豪爽义气;四川兵小个子,说话很快,听不懂:山东兵直爽、好接近,能吃苦。我记得有个河北唐山籍干部,说话很有味道,后来看赵丽蓉的小品,她的言语就是这个味。有个湖南兵,他模仿电影《南征北战》的台词:没有动静就是快,动静竟然发音“登进”。我平时理发,都到战士宿舍,让战士给理,也不管头型如何。
  有几件事让我记忆特别深刻。1969年10月份的一天,我当时8岁多,部队突然接到指令,不仅让军人进入地堡,就连军人家属包括我们这些孩子都进去待了几天。地堡用钢筋水泥铸成,上边还盖着厚厚的土层,几道门都是厚厚的铁门。当时我这8岁的孩子,懂事不多,也不知道害怕,只是觉得好玩。而且在地堡里面,吃喝都不愁,还觉得挺好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西沙海战,1974年1月19日,中国海军舰艇奉命开赴西沙群岛,将南越军队赶出西沙群岛,取得自卫反击战的胜利。尽管当时没感觉到海战与父亲所在部队有多大关系,但作为海军子弟,还是很关注这事。特别是著名作家张永枚创作了长篇诗报告《西沙之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文体,既讲了故事,又是诗歌,觉得很好玩。比如《序诗》:炮声隆,战云飞,南海在咆哮,全世界,齐注目,英雄的西沙群岛。涌浪里,风云中,海燕排空上九霄,读起来感觉很不一般。还有歌曲《西沙,我可爱的家乡》,悠扬动听,是1976年电影《南海风云》的主题曲,至今还在传唱,里边最后有一句“我可爱的故乡”,故和乡之间拖了很长。还有一件事就是海军换装。1974年,海军换装,军官头戴大檐帽,军衣颜色改成蓝色和白色,士兵则戴上水兵无檐帽,着水兵服,看着很是别致威武。这与没有改装的陆空军有天壤之别。上世纪70年代,人们的穿着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很单调,当时海军军官和士兵在街头出现,颇为让人瞩目,用句现在时髦的话说,给街头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我作为海军子弟也很感自豪。有些遗憾的是,过去海军子弟可以穿士兵们换下来的灰色旧军衣,但水兵服如果不是军人无法穿出去。父亲所在部队,过去都是清一色男兵,有一年开始招了女兵。这些女兵多是干部子弟、城市兵,与大多来自农村的男兵不一样,活泼大方,很会待人接物。有一次在礼堂演出,拉歌的让一个女战士唱京剧,这个女新兵也就十八九岁吧,演唱了现代戏《红灯记》里李奶奶的老生唱段。女兵有时候要演出,到我家里借我母亲的服装,主动和我说话时,我都害羞得不敢搭理。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怀念这些兵们,他们是海军,做着平凡而又重要的工作,但却远离海洋当兵在内陆,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和军舰。当他们在电视上看到海上大阅兵,也许既有自豪又有缺憾,自豪的是曾经当过海军,缺憾的是身为水兵未曾在海上游弋。
  部队还为我们这些军人家属组织吃忆苦饭,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糠面,实在难以下咽,我哭着吃不下去。军人的孩子,当然应该会打枪,假期,部队组织我们学习射击打靶,我初中就开始近视,正式射击时,三发子弹命中两发,算是合格。
  军营里也有不少孩子。这些孩子大小不一,那时候学习抓得又不紧,少不了游戏玩闹。有个孩子,突然攀爬到正在起步的部队运油车后边,车辆加速以后,他只好跳车,结果把脸摩擦的去皮出血。还有个孩子,用棍子在装有硫酸的坛子里搅和,硫酸溅到脸上,留下了终身印记。家属住的房子是楼房,很多孩子就骑着扶手从楼上往下滑,有个孩子掉了下来,把嘴都跌歪了,虽然他妈妈是军医,也没治好。也有集体游戏项目,比如大些的孩子,把我们这些小孩坐在肩膀上,互相角斗,我也玩过这个游戏,但由于太小,我也不善于打斗,结果输给对方,驮着我的大哥哥很不高兴,埋怨我。女孩子则文静多了,玩些跳牛皮筋游戏,也很好……
  部队占地很大,随军家属又没有事做,部队就划出地方让家属养鸡。每家都自己圈个地方,围上护栏,垒上鸡窝,放上几只鸡,既能吃蛋,又能吃到鸡肉,家家都乐此不疲。由于家里没有女孩,我就承担了一部分喂鸡的任务。剁菜、拌糠菜,捡拾鸡蛋,晚上关鸡窝门,我都干过。我成家后,曾经养过鸡,与那时的养鸡经历不无关系。
  那个年代是文化荒芜的年代。部队还好些,经常放映电影。当时的电影无非就是样板戏电影,还有《地道战》《地雷战》等战争片,再就是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的片子。生活太单调,有些片子反复放映,管他看没看过,只要放映,就去看,往往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或者看得昏昏欲睡。电影放映前,部队拉歌倒是很吸引人,拉歌的一套一套的,挑战其他单位,很是热闹。再就是地方常来部队慰问演出,无非就是唱些革命歌曲。记得驻地附近农村当时排练了革命京剧《红灯记》到部队演出,日本军官的军服,是用麻袋染后做成的,军靴是长筒雨鞋,也很像样子。里面鬼子鸠山有句台词“放长线钓大鱼”,演员把“钓大鱼”,念成“钩大鱼”。
  我在小学四年级以前,是在附近村小学念书。这所学校,位于部队和村庄中间。村小学很小,一个年级就一个班。和当地学生同学几年,还学会了当地话。因为我们是部队子弟,比起农村小孩,多了些优越感。家里负担又轻,在学习上比他们都略好些,所以我那几年都是班干部。在这里读小学几年,似乎语文老师就没换过,他是一个农民,但识些字,穿戴也很整齐,不像其他下地的农民。他撇着长腔教我们“点—横—竖—撇—捺”,头一仰一仰地,我当时觉得老师就应该是这样的。后来,不知道啥原因,他不做老师回去当农民了,再见到他,他戴着脏兮兮的棉帽,两只护耳耷拉着,哪还有教师的模样。从四年级开始,我就到远离部队的市区学校住校读书。部队的车每周一早晨送学生到学校,周六下午接回。住的是十几个人一间的大房子,夏天还好,冬天实在太冷,尽管有炉子,但一帮学生哪会管这个,夜里都躲在被窝里,谁也不去往炉子里添煤加火,晚上只能挨冷受冻。伙食是每人一天3角5分,玉米面窝头、高粱面面条是家常便饭,大头菜、萝卜是家常菜,又没有油水,天天有饿极了的感觉,就盼望周末回家改善一下。
  我所在学校,还有陆军、空军子女,老师和地方的孩子很拿部队孩子当回事。那时的物资极度匮乏,生活日用品紧缺。我小学老师,一个文雅的老太太,曾经托我从军人服务社购买肥皂。初中时的一个老师,和部队孩子处得不错,有次我和一个同部队孩子去他宿舍,闻到一股让人馋涎欲滴的香味。这个孩子私下告诉我,老师让他周日打死部队养的鸭子,带到学校,在火炉上做着吃了。几个军种的孩子一起,免不得也要比个高低。我的一个学长,父亲是空军飞行员,他说起父亲来,就很得意。这支空军部队是从南京移防过来的,他们就说南京怎么怎么好。同属海军部队的一个孩子,父亲原来在北京,他就说北京怎么怎么好。
  我父亲后来离开军队,我也结束了军人子女的生活。离开军队驻地四十多年了,我怀念那段生活,怀念军营里的一草一木,我也怀念那些可爱的兵们。这次看到海上阅兵,我更怀念当过海军的父亲。如果他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这一场景,他一定会感到欣慰自豪,他也一定会祝愿我们的海军成为世界一流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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