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华
置身乡间小路,两旁的苹果树枝头挂满了果实。山坡上,三五成群的牛羊以及掩映在绿树之间散落的村居,深深地吸引了女儿,这些,不同于冬天的景致,让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也难怪,女儿都9岁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夏天带她回来。
习惯了混迹于钢筋水泥丛林,享受现代物质文明的我,面对眼前的一切,同样,熟悉着陌生,陌生着熟悉。
连绵起伏的群山,远远望去,俨然一片绿色的海洋。松涛阵阵,带来惬意的清凉,这久违的气息,瞬间就染绿了心绪,遂决定进山。蝉声与鸟鸣交织,女儿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一朵无名的小花都能令她惊喜。最令她兴奋的是,不远处一簇簇鲜嫩的蘑菇,从草丛里探出嫩黄的小脑袋,煞是好看。
如果说山村的白天属于自然地律动,那么夜晚,这里就是静谧的天堂。
夜幕降临,群山环抱之中的小山村,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晚饭过后,看看电视,开始陆续进入了梦乡。已经很少有人像我童年那样,去村头的空地上纳凉了。那时,常常有老人带上蓑衣或者席子,可坐可躺,轻摇蒲扇。而我们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听他们讲关于牛郎织女的传说。那个点煤油灯的年代,没有什么比这更令我期待的了。记得有一次,从外村来了一位说书的老人,开口一句对于电影的解读:“马跑千里不离场,恩爱的夫妻不同床”就牢牢地吸引了我,安静地听他讲了3个晚上。从此,我经常夜行至邻村,跑5里甚至更长的山路,只为能看上一场电影。
这些,女儿没有体会,当然不会理解。当她同我一样站在山村的空地上,被夜色包裹着,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女儿抬起头的那刻,我坚信,那个夜晚的星空,将深深地铭刻在她一生的记忆里。满天的繁星,眨着明亮眼睛的景色,已经不只局限在书中描写或者荧屏里。它就那么自然地存在着,真实,仿佛可触。我正在心中兀自感叹,天地之间,人无比渺小的时候,女儿手舞足蹈,兴奋地一声尖叫,引来一阵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静。原来是萤火虫,一明一灭地忽闪着飞来飞去。至此,女儿幼小的心灵,完全沉浸在犹如童话般的世界里,忘却了孤独和恐惧。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开心的样子,回望身后模糊,日渐消失的村庄,心头陡生一阵凄凉。的确,山村老了,像我的父辈一样进入暮年。那么多曾经无比熟悉,上了岁数的老人陆续故去,那么多如我一样年纪的青年选择了离开,进城。留守的这些父老乡亲,还要坚持多久?还能坚持多久?
(作者系青岛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