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荣

　　清晨，当都市的人群都在睡眼朦胧中赶路上班时，在日照的人，却在潮水退却的赶海园赶海拾趣。

　　孙子豪掐着点，中午12点准时打开了直播软件。今天的任务是带着跟他约好一起赶海的粉丝去掏八爪鱼，日照本地人称为“八带”。这种鱼喜欢低温气候，进入深秋后，它们便活跃起来。孙子豪掌握着抓八爪鱼的诀窍，无论是为他而来的粉丝还是赶海园里的游客，他都不吝啬地告知方法。
　　这次他却没有延续前几日的好运气，1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毫无所获。粉丝为了鼓励他，开始竞相“送西瓜”，一些“老粉”开始调侃“出门时要看皇历”。他的声音有些喘，但依然底气十足，笑着解释：“在这之前，赶海园里的老大爷抢先一步，掏走了9条，自己延误了时机。”但粉丝显然没有尽兴，又发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原来他口中的老大爷正是从他这里学习了方法，才能盆满钵满。但他显然并不介意，并且充满信心地认为“我今天肯定能捉到，大家别慌”。
　　“出门前看皇历”对孙子豪而言并非是一句玩笑话，沿海地区自古就有“初一十五涨大潮”的说法。作为一个赶海人，他必须清楚地记住每一天潮汐的时间。比如，初一是早晨退潮，就可以掏蛏王了；初五就必须在午后才能开始掏八爪鱼，其他时间是白费力气。如此看来，把潮汐时间比作皇历对于海边生活的人而言似乎也不为过。
　　纵然，我们已经知道潮汐现象是月球引力导致地球海洋发生的自然奇观。但涨潮时掀起的波澜壮阔与退潮后婉约宁静的巨大对比仍旧对人类有着神秘的吸引力。
　　潮汐构成了大海的情绪，有时它呼吸急促，暗自汹涌；有时又一等再等，风吹来沙的消息。形状、声音、气味都暗示着秘密的线索，人们纷纷在沙滩上留下寻找的脚印。潮滩上石头、贝壳摆成毫无规律的迷宫，海螺里藏着远方的唇语，海鸥最机智，从高空俯瞰那无休止的起落，最终都成为一幅大地艺术作品。
　　退潮时，刘家湾赶海园里大片大片宽阔平坦的淤泥热闹起来。乘坐赶海小火车的游客向海滩深处走去。此时，孙子豪的小桶里却只有一只小得可怜的皮皮虾，他还在泥滩上寻找着，“海豆芽不是我们的菜，海螺壳做盆景”，正说着，忽然间，他恍然大悟，调转方向，朝另一片泥滩快步走去。
　　“八爪鱼生长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所以不可能是没有头绪地乱找。”大约走了5分钟后，他来到了最后的一片希望地。但那里早有渔民在挖鹅蛋蚬，一般不会让其他人进入已圈好的沙地。
　　“鹅蛋蚬‘俗称’恐龙蛋，做成刺身非常贵”，他一边向粉丝普及海鲜知识，一边玩起了《孙子兵法》中的“瞒山过海”，“师傅，您挖鹅蛋蚬呢，不介意我过去挖皮皮虾吧？”师傅没否定，他趁热打铁说道：“我就在附近转转吧，”边说边径直朝向他早已瞄好的泥滩走去。
　　粉丝又热闹起来，说他浑水摸鱼，他却说，“你们不了解，只要是真正的渔民都是很好说话的，没有那么利欲熏心。”
　　如何找准八爪鱼的藏身之所呢？一看颜色，泥沙越黑，土质越好，往往具备了一些先天条件；二找洞口，通常是两个相邻比较近的洞口，会寻到踪迹；三就要看运气了。
　　他先将手伸入水中的泥滩试了几下，原本清亮可见的洞口忽然变得浑浊不清，只能凭着感觉找洞口，几次尝试未果，他有些懊恼，几乎准备放弃了，就在转身离开的一刻，忽然发现身后一个小洞口露出了一条触须，他兴奋极了，抓住机会，先是用小铲子挖了几下，之后，开始用手快速地“掏洞口”。这时我才明白“掏”的真正含义，八爪鱼触须长且细，如果一直用铲子挖固然省劲但是很有可能就伤及了触须，所以只能用手一点点将淤泥掏出来，八爪鱼藏身的洞穴往往又很深，用孙子豪的话说“挖八爪鱼是个力气活”，触须一个接一个被掏出来，直掏挖出一个大约60厘米大的洞口时，今天第一只八爪鱼被成功捕获。面对胜利的喜悦，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感谢大家关注，这里是山东日照，刘家湾赶海园”，非常敬业的播报出现在每一次收获之后。
　　粉丝群里一阵沸腾，什么“镇桶之宝”“上了贼船”“拆家能手”之类的评价纷纷涌来，民间智慧充分爆发。
　　大约等到3点，眼看着潮水已经涨起来了，他又收获两只，已有鸣金收兵的意思。一边说要走了，一边又自言自语道：“看到洞不掏不舒服。”
　　在回去的路上，他偶遇一家四口在捉螃蟹，又开始发挥赶海科普精神，告诉游客如何捉螃蟹，从远处一位赶海师傅那里借来“八戒的十八齿铁耙”在沙滩上轻轻耙，果然这一招明显管用，“螃蟹多到停不下来”，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两小桶。
　　接着他拿起一只小螃蟹又告诉网友何谓“螃蟹卧沙”。从小桶里拿出一只刚被俘虏的小螃蟹扔进水中，小螃蟹还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几乎一秒钟，小螃蟹兜着两只前爪晃动着身体“嗖”地一下埋入沙中，如果不是早有防备，它这瞬间转移大法必然是遁沙而走，而留下一众人等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其实，从“推”掏”“挖”“搂”几个字的运用就可以看出来孙子豪在赶海上的经验了。首先是找海鲜的方法不尽相同，其次使用工具各有所长。然而对于一般游客而言，都可以笼统地称为“捉”，如果这样，那可就真是一无所获了。所以在刘家湾赶海园里，孙子豪的身份有点像一位赶海教练。他会告诉游客，哪种是标准的皮皮虾洞，哪种洞口形状里面必有蹊跷，挖就对了；大潮后才能捉到蛏王，蛏王的口感和普通蛏子的口感有什么不一样……关于赶海的知识，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脚下的洞口，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他说：“我喜欢做真实的赶海，海里有什么就找什么，不会为了直播好看而去定投放海货。”这个夏天，从全国各地追随他来到赶海园的粉丝大约有一万人。目前他的视频直播粉丝有40多万，他信心满满地说：“百万粉丝指日可待。”
　　在他的视频作品中，除了赶海，他还跟着渔民出海，去农村大集淘海货，捡来大贝壳做工艺品，自制赶海神器……他的生活与赶海已经密不可分了。
　　我问他，如果不赶海的时候做什么。他想了想，说：“我最开始的时候一直在韩资企业里打工，做来做去也不知道未来如何。我从小生活在海边，喜欢赶海，后来看直播，发现了很多赶海高手，那我也想试一试，就这样赶起了海，工作就停了。”他似乎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他显然没有停的意思，接着说道：“因为赶海认识了很多朋友，有一位临沂的大哥一个月来了7次，他的信任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所以现在我正在筹备自己的海产品销售渠道。明天要去谈一下仓库。”
　　在直播网站上，赶海视频进入了一个集中爆发期。有标题打出了“大赶海时代”的宣言。像孙子豪一样，他们带着特有的乡音，报出名号、所属门派，一手拿手机一手握工具投向“怒海争锋”。而观看视频的一群粉丝，虽然隔着屏幕，却被称为“云赶海”，与主播一起体验着网络赶海的乐趣，每个人都能各得其乐。
　　潮涨起来时，人们已满载而归，每次到这个时候才会感受到大海的慷慨，为什么大海会退潮，或许是为了让人们，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