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荣龙
　　建军节收到女儿从国外寄来的突尼斯大石榴，我不禁想起了大青山老家堂屋门前曾有两棵石榴树，是爷爷六十年前亲手栽下的。
　　她们从小如敏敏姐的辫子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互相依偎，彼此陪伴，在爷爷地精心护理下长得枝繁叶茂，自成情趣。开花时节，满树都是红色的小“喇叭”，每个“喇叭”里都有几片火红的嫩叶探出头来，向外极力张扬，展示着灿烂的青春，而那鹅黄色的花蕾却羞答答地缩在里面酣睡。在油绿色的树叶映衬下，整个树冠红绿点点，煞是好看。虽没有桃李的风流韵致，啁啾鸟语的环绕，但对杂沓单调的农家小园来说，却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花虽好看却不能解谗。那时我们是很少吃到水果的，石榴树全村也没有几棵，因此从挂果开始，便在心里埋下了期待的种子。有时坐在课堂上脑袋也会被红通通的大石榴塞得满满当当，只好任由口水在嘴里流成溪，汇成河。到了成熟季节，更是天天围着石榴树转，满树青中透红的石榴似那伊甸园中的禁果，叫人欲罢不能。这时爷爷会严加防范，自然很难得手，抓耳挠腮的我们偶尔也趁爷爷睡午觉时偷摘几个尝尝，可那又酸又涩的滋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正所谓“心急喝不得热粘粥”，只好彼此扮个鬼脸，作鸟兽状散。
　　待到满树黄叶飘然而去时，站在树下就能望见粉红透亮、晶莹如珠的石榴粒。清风徐来，整个枝头都挂满了笑意，爷爷才会拍拍我的头，笑眯眯地说一声：“小子，是时候了。”于是晚饭后，他会经常让我去叫左邻右舍，到家来玩。一张饭桌，一壶清茶，几盘石榴，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石榴边聊天。我们几个小朋友更来情绪，转着桌子唧唧喳喳乱窜，累了便倒在大人怀里，吃石榴、听他们谈天说地。这时候，皓月当空，秋虫呢哝，谈锋正健，小院沉浸在一片淳朴、祥和的气息之中。
　　现在小城的水果市场十分繁荣，什么榴莲、火龙果、菠萝蜜等南方品种应有尽有，石榴更不稀罕，但总觉没了以往的味道。好在那石榴树的一帧剪影已嵌进脑海，那枝枝桠桠已铭刻在心坎，那石榴粒的滋滋味味早已渗入心脾，每每想起总觉酸甜满口，温馨如昨，此中真意，竟是欲辩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