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剑童

　　在我的老家——— 五莲，阴历八月份，天气变凉，正是收获花生、玉米和板栗、红枣、梨子、苹果最繁忙的时节。和这些农作物一起进入收获季节的还有一种野生蔬菜——— 坡豆角。
　　坡豆角，顾名思义，也可以叫望文生义，是种在坡里的一种豆角。种在野外的田间地头、沟沟岔岔，山岭薄地，不是种在正经的种花生、玉米的粮田。那不是它待的地方，它也没那个好命。
　　立秋前后，尤其秋分之后，是坡豆角生长最旺盛、豆角结得最多的时候。随便哪一天，只要你肯挽起裤腿，不怕深草的绊脚和露水打湿，走进田间地头，走进沟头地堰，甚至杂草丛中，低矮的灌木上，随处可以看见一棵棵、一簇簇开满白花、挂满豆角的坡豆角。当目光落在那一根根、一丛丛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或趴在地上，或挂在树枝、玉米杆上的豆角时，那种碧绿，那份丰收，定会让人感到一种久别的激动和喜悦。
　　我家哥哥姐姐都在家务农，他们家每年都会种一些坡豆角，既为了自个吃方便，也是为我这个小老弟好回家拿准备的。每次我要拒绝，哥哥嫂子总是说“家里有，就拿吧”，那份关爱中透着自豪。而每当我从老家拿着一包一包沉甸甸的坡豆角回城的时候，心里总会涌起一种别样的温暖和幸福。这就是坡豆角一样质朴的兄弟姐妹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摘坡豆角是一门力气活，又可以说是一种细功夫活。因为它们多长在地堰，你要小心谨慎，不然极容易被豆角秧绊倒，跌下沟堰那可就麻烦了。还有，它们多和杂草搅合在一起，像跟人躲猫猫似的，藏在草丛底下，这时你要瞪大眼睛，一边翻动那些横七竖八的顽皮的藤蔓，一边仔细找寻。寻找的过程也是寻乐的过程。还有那些长在玉米地里喜欢“上墙爬屋”的豆角，要防着别让玉米的叶子划伤你的胳膊，不然玉米叶定会在你胳膊上留下它的杰作——— 画下一道道血杠杠。汗水一浸泡，生疼生疼的，那滋味可不好受，叫苦不迭，叫过之后又觉得能吃上坡豆角付出点皮肉之苦值得。将摘好的坡豆角或装进塑料袋里，或用稻草啥的捆成小捆，或带回家自个吃，或送给亲朋好友，还个人情，也是美事一桩。要不，就拿到早市上去卖，保管不用多久定会卖个精光。劳动和丰收的喜悦早已将之前受的皮肉之苦抛至九霄云外。
　　我岳父今年八十多岁，一直喜欢吃坡豆角，可以说百吃不厌。每当有乡下亲戚串门送来坡豆角，岳父则高兴得很，比送酒送肉都开心。每年秋天，我回老家的次数要比平时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去兄弟家拿岳父喜欢吃的坡豆角。每次家庭聚会，岳父总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夸我，说我孝心大，总不忘他的饮食好恶。我更清楚，这里面有着坡豆角的大部分功劳。
　　坡豆角，在我心里、眼里，它就是咱庄户人的菜，是咱庄户人的化身，它不择土壤，不求肥料，随处撒下一粒种子，就会生长出或长或短的枝蔓，就会爬上灌木，然后将果实无私地奉献给喜欢它的人们。这些，不正和我们的农民兄弟、我们的父老乡亲一样的秉性，一样的品行吗？是你时刻提醒、警示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坚守初心，不忘来路，稳健地行走在人生的大道上，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