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虹
　　临近下班，接到老公电话，说周末单位加班，明天已不能按原定的计划回家了，想今晚提前回去看望爸爸。
　　或许是正赶上下班高峰，或许是明天没时间回家的儿女今晚赶着回家，路上车流不息，忙碌的马路，忙碌的车，忙碌的人，在夜幕下飞奔，一起飞奔的还有沿途的路灯，透过玻璃窗，偶尔会有丝丝亮光摇曳在脸庞，闭上眼晴，感觉多么像梦中的妈妈那亲切的目光，虽然一闪即过，却一直温暖着回家的心情。
　　到家已是傍晚时分，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靠近大门的那一小片竹林，和着秋风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从屋子里透出的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隐约能看到小院里菜园子的一线生机，耳边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晰。因为行动不太方便，爸爸平日里很少出门，电视成了爸爸最长情的寄托，看与不看都会一直开着，除了深夜的时光，任何时候都能看到电视屏幕开启的光亮，开开门，一股浓烈的气味袭来，屋子里烟雾弥漫，直呛得喘不动气，爸爸依旧倚在那张久座的沙发中间，手里还夹着未抽完的烟卷，身旁满满的烟灰缸里还断断续续地冒出轻烟。人老了就如同三岁孩子一般任性，任何劝说在他强大的习惯面前都显得无能为力。而此时的我，埋怨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好打开紧闭的门窗，看着丝丝缕缕的烟雾慢慢消散，再慢慢飘走，兴许，只有升腾的烟雾才懂得爸爸的孤独，儿女都不在跟前的日子，也只有香烟和电视才是爸爸最长久的陪伴。
　　从“十一”假期后，一直没时间回家陪陪爸爸，心中的那份歉意始终难以释怀，刚想开口，就被爸爸话打断“我知道你们忙，不用总 惦 记 着 回 家 ， 我 很好……”是呀，爸爸现在很好，一日三餐生活有人照料，可是，想起年迈的爸爸越来越苍老的样子，内心深处总隐藏着一种揪心的痛。不论多忙，回家的念头总搁置在心头，急切地回家，见了面却又没有更多的言语，平日本来就不善言词的爸爸，遇到不舒服时，甚至听不到他一句话；开心时，就这么听他一直在说，不停地说，忽而笑过，忽而叹息，忽而低头沉默，忽而泪湿眼眶，让我心如刀割。爸爸这一辈子，传统观念不是很重，自以为他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可以是各自独立的，妈妈在世时，对于妈妈思念儿女之心切，总是不以为然，如今看来，人之暮年，对于亲情的渴望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那时的爸爸，曾在春风秋雨里和我们无话不说，而今却在春去秋来中淡化了言语的联络，岁月是多么的无情，人生又有多少的无奈？
　　临行时，爸爸告诉我们，邻家的姨妈，即是弟弟的干妈前几天已过世，说到此处，我和爸爸一样的伤感。每次回家，都要经过姨妈家门前，每次看到她还有与妈妈年龄相仿的几位老者坐在那里，老远就感觉是那么亲切，就如同看到妈妈的那种欢喜，总觉得只要看到他们，家，就近了！年复一年，几位老人相继去世，每一次自己都禁不住伤心几天，今年“十一”假期最后一次回家，门前已寻不到那熟悉的身影，方知姨妈病重，想去看她，按家里的风俗，下午不能探望重 病 之人，纠结了 一番 ，还是没能 如愿，没想到这么快她已过世。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对于健康的生命而地言，晴天的阳光是一种美丽，阴雨的天气也是一种唯美，而对于生命垂危的病人而言，病痛的折磨，该有多么难熬，即将失去阳光的日子，该有多少的不舍，一天一天，他们该面对多少的病痛，多少生离死别的痛苦！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一阵阵悲伤难以自抑。
　　年年今日，岁岁重阳，一样的境地，却担负着不一样的心情，感受着身边那些和妈妈一样年纪的人一个个离去的悲哀，就如在寒风中一层一层剥掉外衣的砌骨寒心，当所有身边熟悉的老人离你而去，你才知道，能让你感到温暖，能陪你走的人越来越少，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多数人也会步入和爸爸现在一样的行列，暮年，病痛尚且能够忍受，孤独却无法克制，“在孤独中，人的尊严也会丧失干净”道出了现实中多少老年人的孤独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