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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的柳编

  全媒体记者 谢岩/文 冷炳豪/摄
  白亮亮的箢子、簸箕和笸箩,是乡村里的一道风景线,寄托着老人们对于生活的念想:儿子结婚要分家了,孙子九天要送米糖了……箢子簸箕盛着的,不只是米面,而是亲情的传递,繁衍的喜悦。拿在手中的温润,仿佛带着岁月的包浆。
  可是,你能想到吗?这样雪白透亮的器具,居然是在寒冷的地窖中,手艺人手持柳条,一根一根在湿润中完成的。

  四十多年来,十米见方的地窖是他的“工作室”
  虽是正月底,可夜里寒风依然凛冽。凌晨两点,莒县陵阳镇杨家址坊村,67岁的杨修推着电动车出门了。
  拐两个弯,来到村旁的麦地里。锁好车,打开提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刚返青的麦苗,熟门熟路地打开稻草苫子,仅可容纳一人的通道露了出来。吃力地伸出一只脚,再试探着放下另一只脚,蹲下身子,一手提灯,一手放下草苫子,盖住窖口。下到地窖里,杨修把提灯挂在水泥柱上,开始了一夜的劳作。
  这个十米见方的地窖,就是杨修的“工作室”。从二十出头跟姨父学了这门柳编的手艺,杨修就与地窖结了缘。
  “早先都是一年一挖,土坯的,暖和!现在这个,图省事,用水泥块子垒的,用了五六年了,不暖和了。”杨家址坊村,这个沭河东岸的村庄,曾是远近闻名的柳编专业村。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柳编是这个村子的主要副业,到八十年代顶峰期有200余人从事柳编,柳编产品主要是箢子、簸箕和笸箩。
  箢子、簸箕和笸箩是北方农村传统的柳编生活用具。箢子是一种装盛用具,也是民间走亲访友时,用来盛馒头、粉条、猪肉等最具仪式感的工具。在莒地,刚出生的婴儿男孩满九天、女孩满十二天时,亲戚送米送面送糖都用箢子;簸箕主要用来除掉米面等粮食里的沙子,在莒地,儿子结婚后分家的时候,锅碗瓢盆和簸箕是必不可少的,父母都得给置办齐全,其仪式感远远大于簸箕的实用价值;笸箩主要用来盛放食品,也可以盛放针线活,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柳编的活儿,只传本村人,不传外村人,而且传男不传女,早先,这可是指着吃饭的活计!”杨修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起头编簸箕。
  “这柳编使的就是个潮湿劲儿!太干了柳条容易断,太湿了也会断,老祖宗就发明了在地窖里编,干湿度正合适!”入伏以后,立秋之前可以在家里院子里做。“那时候天气返潮啊!”一立秋,空气干燥,就得转移到地窖里。
  柳编所用的主材料是柳条,也称杞柳,当时本地没有人种,杨修这些柳编者们只能到“南方”柳条产地进货。他口中的“南方”,就是山东南部板泉、临沭、郯城一带。“骑着脚踏车,三个半小时能到,最多的一次我带了180多斤!”每斤五六毛钱买进的柳条,经过他灵巧的双手编制,一个箢子可以卖到十余元钱。但是再好的手艺人,编一个箢子也得七个小时左右,一个簸箕则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在“大锅饭”年代,每天做一个箢子,可以记12个工分。“回家再偷着做点,悄悄地找个山集,能换二十来斤地瓜干呢!”杨修笑了,那些年轻时的辛酸事,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份勤俭持家的骄傲。
  现在,杨修在自己家的三分地里种了柳条,“入头伏可以割一次,秋天还能再割一次。”割下的柳条,刮了皮晒干,一捆捆扎起来,可以用好几年。用的时候再用水泡软,“粗条子泡二十分钟,细的泡七八分钟就行。”

  五六年来,曾经的六人组现在只余一人
  “种了麦子就下手!全年都能做。”杨修转身,从墙上钉的两根木桩上取下一个长棍,“这叫量棍,这是垫梁子,这是槽锥……”原来,墙上两个一排的木桩就是工具架。
  “这个地窖原本是我们六个人的地方,你看这墙上都钉着桩哩!不过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杨修一边用垫梁子垫在簸箕下面,一边抬手指着四面墙上的木桩给我们看。
  柳编主要的工具有噶子(一种藤条皮)、棉槐条子、皮条(用生猪皮制作,韧度强)、薄木板(做簸箕舌头)、楦子(包簸箕腿的柳条批子)、直径3公分左右的白蜡杆(做箢子提把)等,工具主要有量棍、垫梁、槽锥、镰刀、尼龙线等。
  编制时用量棍、镰刀、尼龙线等工具,经过起底、编制、安舌、定型、补角、缠沿等十几道工序,一个簸箕才能完成。被水泡过的柳条非常柔韧,在杨修灵巧的双手下,逐渐呈现出簸箕的大致形状,收拢簸箕肩膀的时候,要手脚并用,而且还要会使“巧”劲,“要试探着收和压,哪个地方使多大的劲,全凭个人经验。”收拢好肩膀,再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不断调整。“你看,这是簸箕肩膀、簸箕眼、口,还有簸箕舌头,这两边是簸箕腿。少了哪一样,都是忌讳,不全乎就招人嫌。”“好的簸箕,肩膀和腿都是周正四齐的,不能歪歪斜斜。边沿还得光滑无毛刺,用起来不伤手。”而编箢子的时候,要把每一行柳条压实,“做簸箕简单,箢子的腹脐要压平整了,可不是易事!”手艺好的人编制的箢子,“盛上水都不会漏!”
  “五六年前吧,咱村里还有五个人和我一起干,都是夜里两点下窖子,早上七点收工,五六个人拉着呱、抽着烟,又热闹又暖和!我那会一天能抽三盒子半烟呢!喃,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杨修的语调由高亢到低沉,“年龄都大了,有两个都七十多岁了,干不了了!我这烟早戒了,孩子们也不让我来干了!”提起儿女,杨修又高兴起来。他的一双儿女,如今都在青岛开工厂,“月月给我和老伴发工资,我关节不好,他们都不让我再编。但是总有人来找我做,那就做着吧,还能给人中上用,再说,这手艺也不能丢啊!”
  簸箕起好底后,杨修整个人一直在打好的底子上向外编,辗转腾挪,不停地变换姿势和工具。
  “多大的人,也不过一簸箕就盛下了。”这是流传在柳编者中的一句俗话,却也饱含着手艺人的艰辛,和他们心中对于生活的朴素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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