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君
清明节,带着孩子们回家小住两天。淅沥的小雨中夹杂着略微寒冷的风。母亲特意把炉火烧得很旺,孩子们围坐在炉火边,木桌前。
奶奶八十多岁了,带着小时候我最爱吃的年糕来看孩子们。同孩子们一起,围坐在炉火旁。曾几何时,奶奶身体还健壮的时候,忙着种田,做饭,满街地寻找贪玩的我,那些斑驳的影子依稀还在。又曾几何时,奶奶驼了背,白了头,我放假回家就一股烟地跑到奶奶家,送去我觉得奶奶可能会喜欢吃的糖果或者那些她见都没见过的新奇零食。如今,我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自觉脚步依旧如同孩提时一般轻盈,可以飞快地想跑去哪就到哪里,可不觉间,岁月又在何时偷偷给我们转换了角色。小时奶奶照顾我,长大后我去看望奶奶,现在,人到中年,奶奶迈着蹒跚的步履来看我的孩子们。都说时间若歌,那这一定是一首关于岁月关于生命关于爱的歌。
回来两天,母亲除了裹着围裙做饭,就是忙着去菜园摘菜,我总想拉母亲坐下来。坐下来,安静地聊聊家常就好。母亲呢,唯有大包小包地都给装满,才觉得心安。
花翻越了时间的篱墙,年年月月,开得绚烂。风载着童年往事,飘在灰与蓝交织的天间,洋洋洒洒,不知疲倦。
如果说生活是一场跋涉,那么故乡就是跨越万水千山都想回归的旅行。每一次回归,都是等待与相逢,眼泪和歌声。无论走多远,它都是心底那份无法填满的搁浅,近在咫尺又仿佛无比遥远,无数次凝眸伴随着沉甸甸的思念。
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每走到一处,我就会和孩子们讲,那些我与时间的往事。如果可以,真希望,收藏我童年所有的阳光,照亮孩子们的成长。在这条我曾摔倒过,磕绊过的路上,愿他们就像这顽强的草,盛开的花,更坚韧更绚烂,生生不息。
每一次回归,都是一次心灵的洗礼。想起过去,就会懂得,原来真的没有改变不了的未来。正所谓,心有明月昭昭,千里赴迢遥。
村庄每一条小路都延伸到远方,房前屋后,都有儿时驻足玩耍的痕迹。回忆若歌,小路有多长,梦想就有多远。那时候,小伙伴们一起疯跑,每一个孩子的膝盖都有曾摔伤的淤青,咬咬牙,哭过以后,走路依旧带着风。无论寒冬还是酷暑,都满怀热情。心中一片海,脚下一条路,万水千山,风雨无阻。就像这群勤劳善良的邻里乡亲,耕耘在每一个日暮清晨,脚下满梯田,沿途汗水盛开。知命不惧,日月自新,星光不问赶路人。努力让自己发光,幸福才能迎面而来。
胡同里那棵老榆树,新发的枝丫,嫩绿嫩绿的,就像一个怀抱梦想的大孩子,张开双臂,守静,向光,自成宇宙。枝丫触着流云,迎着微风,每一个叶片都有自己的欢喜,脚下的根深深扎进泥土,踏实又隐秘地生长。
还记得,门前这条小土路,读书归来的日子里,我一遍遍扫了很多年。如今,已经快记不清是哪一年,种下了这棵木兰树。站在树下,邻家的小土狗,灰溜溜地看向我,热情地摇动着尾巴,仿佛与我相识一般,莫名地竟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一阵风吹过,木兰花瓣落了满地,我和大女儿弯腰,轻轻拾起地上的花瓣。这时候,牙牙学语的小女儿接过我递过来的一片花瓣,也欣喜地欢呼雀跃。再抬头,看向天,看向这片熟悉的故土,在木兰花唯美的映衬之下,故乡与我,与孩子们,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
母亲站在门口,远远看向我们。看时光流逝,细数回家的时间。伴随淡淡的木兰幽香,时光仿佛又回到若干年前。所有的星辰都坠入你深邃的眼眸里,如我心,如时光,如世事,如梦想。
母亲打包好所有的大包小包,青菜,地瓜,咸菜,蒸糕。突然地,我感到无比伤感。只道一声我走了,不敢再回头。“五一假期再回来,”我对母亲说,对年迈的奶奶说。说完暗自伤感。孩子们在长大,他们在变老。都说来日方长,时光对我们而言,匆忙得仿佛一瞬间,对老人,对亲情,却是无尽的期待,和沉甸甸的等候,一次回归就是一次生命的跨越。
暮色向晚,满载的车子再一次渐渐驶离故乡。母亲依旧站在胡同口,同往常一样,跟我们挥手送别。儿女远行,不敢去挽留,唯有目送,唯愿他乡如故乡,归来仍少年。
作者简介:陈修君,女,日照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