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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毛衣和写文章

  林丛
  再次拿起毛衣针,已是二十多年之后了。以至于先生佩服至极:扔下这么长时间,竟然拿起针就能织?
  本来就会的东西,怎么会忘呢!先生这个问题,让我又一次切身感受到男女有别。60后、70后女生,谁不是从小女孩时期就开始拿毛衣针了?小女孩织手套、织袜子、织围巾、钩桌布。手套的织法很讲究:露指的、不露指的、五指分开的、五指并连的。女孩们之间还暗暗较量:谁在毛线里多加了颜色,拼织出花样;谁织出了好看的菱形花、疙瘩针……手巧的女孩,无形中会收获一片羡慕妒忌恨。
  那时的商业还不发达,没有现在的商超,都是柜台形式。大商场里都会设有毛线专柜,而且毛线专柜一定是在显要位置。一进门,那些货架上一挂挂对折装在塑料袋的普通毛线、成团装在纸盒里的贵重毛线,隔着柜台冲你招手,让你远远地看见它们、直奔过去,请求售货员拿下来,放在面前细细挑选。如果钱包不够鼓,还要做好被不耐烦的售货员奚落的思想准备。
  不知什么时候,毛线退出了商场和超市,棒针、钩针等编织工具,也随之退出。但万能的网购随之出现了!这次我因为没买到合适的外套、计划自己织一件毛线外套时,在网上输入“毛线”两个字,眼前立刻出现了五彩缤纷的无限选择,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很快,三大卷红色棉线到了我手里。这种棉线号称婴儿棉,柔软、友好,如婴儿般对肌肤毫无芥蒂,可以赤裸相对而相濡以沫。随毛线附赠的,还有棒针、缝合针、扣子等编织工具,一应俱全。
  决定了款式、花样、起针针数,我便开始动手了。曾经有位朋友说,一件毛衣,要织几十万针,可称之谓“十万工程”。
  吃过晚饭,收拾好一切,点上一盘熏香,泡好一壶茶,便继续这件“工程”。窗外,秋风乍起,秋虫奏响恢弘的交响乐;屋内,熏香袅袅,茶香怡人。就在这安恬静谧里,伴着台灯,在阳台最舒服的椅子上坐下,挽上线、插上一针,“工程”便开始了。这时,思绪是最自由的,它可以飘出很远很远。
  我会联想到写文章。写文章需要练笔,随着勤学苦练,文字越来越简洁生动、行云流水、妙笔生花。如果久不写作,便词不达意、条理不通、逻辑混乱。这是和织毛衣完全不同的。
  除此之外,织毛衣和写文章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者统称为“编织”。织毛衣是用毛线互相交错或勾连而组织起来,是“编织”这个词的本意;写文章是用文字把各类信息整合和表达出来,是酝酿和构思等思维活动,是“编织”这个词的引申意。写文章一字一字码字,正如一针一针织毛衣;当文章写完,正如千针万线缠啊绕啊,终于将一件毛衣织好。毛衣织完,还要做藏线头、熨烫的工作,使之看起来落落大方;而文章写完,要一遍遍修改润色,使之读起来字字珠玉。两者最后的成果,都称为作品;两者最终的目标,都是编织美好生活。
  毛线的种类丰富多样,棉、毛、麻、混纺等等,仅仅是毛,现在就有羊毛、羊绒、驼绒、驼毛等等不计其数的选择,另外还有颜色和粗细的不同,编制工具有棒针织和钩针钩,还有机器织等等,让人眼花缭乱。仅仅把毛线编织起来是不够的,还要因人而异,因季节不同,选择不同的款式、花样;写文章亦如此,同样要抓住转瞬即逝的灵感,需要谋篇布局的巧妙构思,需要根据体裁和主题、从浩瀚广褒的素材里进行恰如其分的选取,使用拟人、拟物、比喻、夸张等等手法,这样写出来的文章才沉博艳丽、蹙金结绣,读后让人惊艳,生出我心亦有戚戚焉之感。
  文章还要因时而动、应时而发,不做无病呻吟,不做不分时间场合、毫无顾忌的大鸣大放,正如白居易在《与元九书》提到“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我还想起先生讲过的一个故事。故事有个情节,一对情侣分别在即,男孩一夜织就一件毛衣送给女孩。一夜为情人赶织一件毛衣,这确实很感人。可是,如果不是用机器,一夜之间织就的毛衣,得是多粗的针、多粗的线呀!那样的毛衣能穿吗?穿上能御寒吗?我表示怀疑。
  年轻时,即使有大把的时间供自己支配,我跟室友用8号针中粗的毛线,一天不停地织,最多就能织一两线。而普通身材的人的毛衣,通常是用一斤半毛线。如此推算,一夜之间怎能织出一件毛衣?
  文章亦是如此。《平凡的世界》,这部用温暖的现实主义的方式来讴歌普通劳动者的文学作品,这部对人们产生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影响的文学作品,是路遥三年准备、三年创作的结果。《平凡的世界》完成后不久,路遥便去世了。没有日夜兼程的积累和劳作,没有旷日持久的坚持和努力,想一蹴而就,怎能写出传世作品?而这种劳作和努力,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可想而知。
  我也想起在书籍在滚滚时代车轮中的命运。
  我的书架上,有好几本编织花样书,跟我诸多的文学书籍并排在
  一起。编织书都是年轻时买的,那时编织书很贵,买一本书几
  乎要花掉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书架上很多文学书也
  是年轻时买的,那时没有
  当当、淘宝和京东网,但
  是有贝塔斯曼书友会,每个月邮寄来纸质的书目,再邮寄过来我买好的书。在我求知若渴、信息闭塞的青葱岁月,书友会里那些书店里买不到的书,让我的世界更加开阔和多彩。
  前段时间,我突然接到贝塔斯曼书友会的一封告别邮件,消失了很久的书友会的一封正式告别信。这封从纸质邮递到电子邮件形式巨变的告别信,那满含的怀念、遗憾和略有不甘,透过显示屏扑面而来,让我久久怅然。
  正如毛线在商场消失、在网购崛起,现在的编织花样、网上同样应有尽有,滋润我成长的传统贝塔斯曼书友会退出,也是历史进程的必然。随着时代的日新月异,手工编织越来越弥足珍贵,书籍也从纸质向电子和影像延伸,但是给与人们的精神力量却从来没有减退。读书和参照编织书,都是开始前的准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学习和借鉴别人中,完成更厚重、更完美的作品。
  外套完美完工,接着就派上了用场。那天正逢端午节诗会,文友们在海边一个茶园遥祝汨罗。我穿上这件外套欣然赴会。天空阴霾,后来竟然下起了雨。端午节的海边,寒风料峭,我这件外套火红温暖,文友们争相和我拍照。我不由得想到,写文章不也是这样吗?好文章就是这样让人眼前一亮,争相传阅,久久品味。
  年轻的时候,我大多的休息时间是用来织毛衣。那时织毛衣是一项生活必需,是奉献。要想穿得暖和、漂亮,只有自己动手。我不但要给自己织,还要给父母、家人,甚至朋友、同事织。而现在,有太多丰富多彩的成品毛衣供我们选择,它们又轻薄又保暖,根本不需要自己劳心费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积累,我大多的休息时间就用来写文章了。
  而今,重新体会到了做手工的创造感和成就感。织毛衣和写文章,就这样同时成为我休息时间的不可分割。它们相得益彰、相辅相成,让我无比富足和强大,有足够的底气荣辱不惊、笑看云起云落。
  想想吧: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针一线的编织中,毛衣在我手中渐渐显示出雏形。而随着思绪的慢慢积累,文章的灵感在我脑海里开始涌现,越涌越多。这时,我放下毛衣针,直奔电脑;而当写文章累了时候,我就离开书桌,走到阳台,拿起毛衣针。
  先生忍不住问我:“你织毛衣时,想着写文章;写文章时,想着织毛衣。你到底是织毛衣,还是写文章?”我笑着回答:“这有区别吗?我都是在编织,编织美好生活!”

  作家简介
  林丛,日照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银行山东分行作协副主席、山东金融作协副主席。现任职于中国银行日照石臼支行。主要作品有散文集《浮生纪》、长篇小说《十指相扣》、记录片《云中孤客》、电影《李想的奇妙之旅》、话剧《少年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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