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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豆腐
  

王坤娟
  我们老家,过年必做豆腐。除了吃,豆腐还有大用处。
  母亲说她小时候过年用豆腐和糕压锅,初七迎了灶王才能吃。
  我小时候用豆腐和鱼压锅,压到初三。那时候穷,过年肉可以少买点,鱼可以少称点,豆腐必须做一大桌子。豆腐的量词不是“筐”,也不是“锅”,是“桌子”。那时候豆腐是一顶一的硬棒菜,上坟,上供,压锅底,吃,一桌子豆腐从腊月底撑到二月初。
  我记事儿时用石磨推豆腐。后屋大娘家有盘磨,几十户人家使,一到腊月底,白天黑夜轰轰隆隆地闲不住,人们排队推豆腐。
  《呼兰河传》里,冯歪嘴子的小驴天天蒙着眼拉磨。我老家的驴不推磨,磨豆腐都靠人。世上三样苦:打铁、撑船、卖豆腐。卖豆腐的苦,主要是推磨苦。抱着磨棍,围着磨盘转,转晕了头,转胀了腿,脚底转厚了,脚趾转直了。
  大孩子会使懒耍滑。一听推磨,不是害头晕,就是害腿疼。当娘的心里明,大懒支使不动,就吩咐小的,夸两句,再许点好吃的。半大孩子实诚,被娘几句好话哄上了天,抱着磨棍就转圈,头晕了也不说,闭着眼,累了也不说,小脸憋得通红,汗一道道的,像小鬼儿。
  做豆腐是手艺活儿,笨人一辈子学不会,一年到头做桌子豆腐还得请人。我母亲会。父亲烧火,她掌锅。点了卤,成了豆腐脑,一人喝碗,再舀出两碗端给二爷爷二奶奶。那时候没什么稀罕物,豆腐脑也是尽孝的好东西。
  柳条筛子里铺上白包袱,两根棍撑在锅上,豆腐脑舀到筛子里,包袱包好,重物压实,待一晚上,豆腐就做好了,白胖胖结结实实。
  还没压实的豆腐,手指头一戳,颤微微的。切下一方,端在盘里,人一走,它就不住地晃。小孩儿编成唱:“俏白大胖胖,一走乱晃荡。”唱着叫人猜猜是什么。别人当然一猜就对。又由豆腐延伸到人。看见又白又胖的大姑娘小媳妇,小捣蛋鬼们老远就齐声唱:“俏白大胖胖,一走乱晃荡。”笑人家像刚出锅的豆腐,又白又胖。被唱的人害了羞,红了脸,剜一眼,赶紧快步走了。小孩儿就高了兴,拍着巴掌唱得更起劲,还要挤眉弄眼摇头晃腚地晃荡两下子。
  有了豆腐,饭就好做了:五花肉、粉条、豆腐,炖大白菜,白面干粮,顿顿吃,顿顿吃不够。来了客,也好招待了:大豆腐切小块儿,两面煎得金黄,再撒点香菜丝,就是最寻常的好酒肴;豆腐切丁,葱白切细丝,倒点醋,就是一盘小葱拌豆腐;豆腐切厚块儿,中间掏空,填上肉馅,下油炸;把豆腐捣碎,掺上面,打上蛋,攒成丸子,下油锅……手巧的妇女,光豆腐就能做一桌子好酒肴。
  上供也用豆腐。除夕下午,家庭妇女主要任务是炒供菜,晚上摆供桌使。供菜有四盘五碗,其中一碗煎豆腐。白菜芯切丝,铺在碗底,豆腐煎到两面金黄,一片片覆在白菜丝上,堆得冒鼓鼓的,摆在供桌上,祭祀祖宗,感恩祖宗传给我们血脉。初三凌晨发了纸马送走祖宗,撤下供菜,小孩儿分分吃了,好养吉利。
  豆腐放户外,冻出蜂窝,成冻豆腐了。天热的年份坏东西,几天不馏就发黏。一桌子豆腐馏了多少回,到正月底,口感就差了,不大爱吃 了 。
  豆腐是好东西,祸害了伤天理。女人们有办法,切成薄块儿,用盐腌腌,晒起来。七八成干,就是豆腐干儿,春天菜荒时成了好就菜,老爷们儿当酒肴,劳动力就干粮,孩子们没零食,兜里放几块,口里没味儿了就拿块嚼嚼,又香又咸,干什么都有精神了。
  出了正月,过年豆腐也就吃完了。赶到二月二,人们又把黄豆变了一种吃法——— 炒糖豆儿。耕牛上足了膘,地里解了冻,人们肚里有过年豆腐垫着底,又吃完喷香甘甜嘎嘣脆的炒糖豆儿,浑身铆足了劲,开始了新一年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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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A14 版: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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