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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吕家染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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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双
  听说两城镇臧家窑村有个老染坊,2023年夏天笔者来到了这个村,并联系到染坊的后人吕老师。想借此了解半个世纪前消失的染坊的兴衰史。
  吕老师年过半百,是一所高校的教师,在她的指引下笔者走访了染坊旧址,与几位80多岁的染坊老邻居进行了交谈,见到了染坊后人中年龄最大的刘乃勤老太太,她今今年已91岁。通过走访,早年间吕家先祖栉风沐雨、筚路褴褛的创业历程和染坊的操作流程才逐渐清晰起来。
  村里的老人称吕家为“染坊家”,刘乃勤的丈夫在兄弟五人中排行第五,村里人就称“染坊老五”;刘乃勤的公爹吕元慎(1887—1958)有兄弟二人,他排行老二,村里人就称“染坊二爷爷”。后人对染坊的记忆,都是从“染坊二爷爷”的口中听到的。


  臧家窑,明洪武年间立村,村中东西大街的东端和南北大街的南端分别连接204国道,染坊旧址位于村西北角。
  1968年前后,吕家在染坊旧址建猪舍,用到一块大石板,当时健在的“染坊二奶奶”刘氏(1895—1979)说,大石板是她公爹的父亲(吕来明)扛回家的,是踩布用的。她还告诉后人,她公爹(吕云)是个染匠。由此推断,吕来明、吕云父子在清同治、光绪年间就已经营染坊。吕来明是否是染坊的创始人?是谁建造的染坊大院?这还需深入考证才能弄清楚。
  染坊是一个高耗水行业,要有充足的水源;因要安放多口大染缸和晾晒染布,也要有足够大的劳作空间。臧家窑村西边,有一条河,早年间流水不断,清澈的河水像飘带一样从村北向南流淌,几经曲折汇流到两城河。这是村里唯一的水源,吕家先祖在河边建染坊,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笔者看到,河面波光荡漾,水中有鱼虾嬉戏,两岸树木葳蕤、芳草碧绿。吕老师说:“1969年在老家住过,记忆中院子西边就是一条大河,院门前是个大广场,小时候觉得很大很大。”
  染坊大院,坐北朝南,院内有4排平房。前排3间“南屋”,其中一间是门厅,另两间用来接待客户,有桌子和椅子;后几排都是5间,第二排主要是染布用房,有两个灶台,大灶烧水染布,小灶熬制配料。还有1间专门存放染料和石灰。后两排是吕家及其他人员的吃住用房。这些房子现在都已拆除重建。

  吕家后人对染坊留下的几块石头印象颇深。刘乃勤老太太说:“村子里现在和我年纪相仿的人都知道河边的两块大石板,那是我公爹的爷爷扛到河边去的,是漂洗染布用的,听说祖上是个大力士。”
  染布还有多个环节要用到石板或元宝石。染布的流程概括起来就是煮布、调色、浸染、漂洗、碾布、刮板、晾晒等。操作中,先用火猛烧大锅中的水,等到水温升到五六十度,就把颜料倒入锅中,继续用火猛烧,加温到一定程度即成染液;再一勺一勺地舀入染缸,把白布小心翼翼地浸入,染匠们用木棍均匀而有节奏地搅拌布料。“察颜观色”靠的是眼力,染什么颜色全凭经验积累,约20分钟左右从染缸中取出布料,送入漂洗缸(大木桶)。漂洗缸分三级,漂洗三次,每次拧干后再投入下一级木桶,这样漂洗三次拧干,放入箩筐中挑到河边,在专用的大石板上清洗干净。
  调色是重要一环,颜料与水比例要合适,颜料太少,染成的布色泽无光,颜料过多,染成的布颜色过深,成本又高;其次是水温与布的浸泡时间要合适,温度过高,容易把布煮坏,温度过低,染好的布容易褪色;再次是搅拌速度要快,快速着色才会均匀。
  河水清洗过的布都挂在院子南边的布架上,晴朗的天空下,染布悬满场地,微风轻拂,布浪翻卷,色染天空,蓝靛飘香,真是“缸中染就千机锦,架上香飘五彩云”。
  晾干后的布还要用石头压平。这石头叫“踩布石”,因形似元宝又叫“元宝石”,重有几百斤。染和踩是染坊最重要的两道工序,有些布匹洗染后会缩水,尺寸不够,俗称“抽了”,而且还会起褶子。所以对染好的布要进行踩压。把布卷在布轴上,下边垫一块长方形的垫石,垫石中间凹下,卷成卷的布放在上边,布轴上放置元宝石,一个人站在上面,脚踩两端来回碾压卷在轴上的布。经过碾压的布匹柔软光亮,平整、干净,不易脱色。
  吕家用的染料是靛蓝,从植物中提取或从市场上购买。臧家窑方圆几十里生长蓝靛等染色植物。蓝靛草俗称“大叶青”,学名“马蓝”,是制染料的原料。制作时将采集的蓝靛草放在水池中沤烂取汁,变成蓝色时从水池中打捞出来,这个过程叫“打蓝靛”。打蓝靛的关键是把握好时机,蓝色出现时就立即打捞出来,早了或迟了,就没有颜色,导致打蓝靛失败。这是项技术,只有有经验的染匠掌握。靛蓝制成后,再加入一种蓝矾配料,就可以将土布染成不同的蓝色。“我有一棵草,染衣蓝如宝。穿得花花烂,颜色依然好”是当时对这一工艺诗意的描绘。
  吕老师也许是传承了染坊的基因,业余喜欢研究植物染,为此还建立了植物染工作室,多次举办中国传统色讲座和植物染体验课。


  吕家染坊方圆20里以内村庄密布,人口众多。一些村民会自己将布送到染坊,吕家也会挑着竹筐逐村上门。那时染匠进村都吆喝着“染布—染布”!招揽生意。也有的染匠手拿一个长柄的拨浪鼓,用硬鼓槌击鼓皮发出“嘣愣愣——嘣愣愣”的响声,村民听到鼓声便知道染布的进村了,不一会村民便将染匠“包围”。
  客户的布在染坊都用一个“印子”做标记,吕家的“印子”是用竹板制成的。在印子上烙上两个编号,另一面刻一个图案,两块上各钻一个小孔用线串起来,平时拴在一起。接收布料时,把其中一块交给客户,作为取布凭证,另一块拴在布料边角,作为染匠所染花色的记号。印子系于布角为浅蓝,离布角一指为淡蓝,二指左右即染为深蓝,距布角四指则表示要染蓝印花。染匠看印子的位置便一目了然。
  经营染坊要与各种人打交道,千奇百怪的事都会遇到,但流传下来的却不多。“染坊二奶奶”曾讲过这样一件趣事:某天,一位中年妇女来到染坊,对管事说:“这布不是俺家的!”管事的看了染过的布,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说说看,怎么不是呀。”妇女说她家的布有疵点,质地也没有这么好。原来,收布时,染匠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待染好压平时发现了问题,弄不清是怎么形成的。按规矩,染坊就应该为顾客换同等质量的布。之前遇到这种情况顾客从没有再来找的,这次遇到一个“较真”的,不得已,管事的只好说明真相,这让中年妇女有点小感动,声称不能沾染坊的便宜,执意把自家带疵点的布换回了。


  吕家染坊是在经营状态良好、家道殷实的情况下关门歇业的。这让很多人不理解,周边的村民染布很不方便,很多村民一直期待吕家能恢复染坊的生意。
  根据吕家后人的讲述得知,染坊虽为吕家带来了财富,但吕家在长期的经营中也悟出这是一个污染行业,对从业人员有一定的职业伤害。一些染匠在长期的劳作中,因经常接触颜料,受矾的污染,身体都会受到一定的损伤。另一个方面,当时吕家的一些亲戚在青岛都有产业,发展势头良好,对吕家也是一种诱惑。当时染坊的掌门人吕云和儿子吕元慎就将家业转向青岛。“染坊二奶奶”曾告诉后人,染坊关闭后,她的二儿子12岁就去了青岛,头上还扎有小长辫,那时青岛还是德国的殖民地。由此推断,染坊关闭的时间应在清末或民初。吕家迁移青岛后,“染坊二爷爷”3个年龄小的儿子都在青岛新式学校上学。这代人虽没有参与染坊经营,但他们是在浓浓的染坊气息中长大。
  吕老师是“染坊二爷爷”的孙辈,堂兄妹共23人。吕老师回忆:“我小的时候,回老家还看到很多染布用的工具,柜子里有印花的包袱和蓝布,奶奶告诉我这些都是开染坊时留下的。”这一代人是听着染坊的故事长大,他们目前分布在祖国各地,有国家公务员、大学教授;也有守着臧家窑的朴实乡亲。他们继承了吕家染坊艰苦创业、诚信经营的优良家风,在不同的岗位上恪尽职守,努力工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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