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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一棵树
  

胡德强
  抵达一棵树,在夏日的阳光下。
  树名楷树,楷在这里读音jie,又称黄连木,村里人一直叫它黄鹂茶、黄连茶。1000岁的年纪,足以让人心怀敬畏。而今,有了电视剧《经山历海》拍摄地这一光环的加持,自然更加矍铄和鲜活。
  树的生长地是一个叫房家沟的小山村,隶属于五莲县。据房氏族谱记载,元末,群雄并起,战火蔓延,民不聊生。为避世乱,始祖房聚、房菼和房庆兄弟三人,于洪武二年(1369),自江苏海州迁至桃花村,后复迁至此,村因姓名。村子不大,四周环山,古朴静谧。一条小河自北向南流过村子,河水清澈,浅浅的水上漂游着三五只白鹅。房屋用石头搭建,高低错落,不规则分布。
  树就站立在西山岗上。过河上的石桥,沿石块铺就的小道即可到达。小道崎岖不平,路边布满了荆棵和一些叫不上名的灌木。荆棵的花香与青草的味道混在一起,直往鼻孔里钻。然而,当大树如山一般巍然矗立眼前,我还是不免吃惊。树干笔直,挺拔苍劲。树冠硕大,枝叶婆娑。树皮厚实,沟壑纵横。树根凸起,虬龙盘绕。尤其是树冠,枝叶蓊蓊郁郁,从不同方向,于不同层次,从母体伸展开来,像巨人的手臂,又像伞盖,更像一大而无朋的天蓬,庇护着它的子民。据测算:树高20米,树干高5米,胸围2.86米,冠幅22米。
  树的北面,立有一块牌匾,匾中有句云:“辞海记载:‘相传楷树枝干疏而不曲,因以形容刚直。’‘楷模’一词据说由此而出。”这一说辞与两个历史故事密不可分。鲁哀公十六年(前479年),孔子辞世。众弟子心丧不已,庐于墓旁者百余室。弟子子贡在墓旁“结庐”守墓六年,把从卫国带来的一棵楷木植于墓旁。孔子墓旁的这棵楷树,于清初遭雷火枯死,后人建亭勒石为念。这从许慎的《说文解字》得以证实:“楷,木也。孔子冢盖树之者。从木皆声。”而模树,据说生长于周公墓前,“树叶随季节而变化,春天青翠碧绿,夏季赤红如血,秋日变白,冬日变黑。”古以青、黄、赤、白、黑五色为正色。模树四季四色,加之生长在“元圣”周公墓前的黄土地上,亦属五色。因色泽纯正,“不染尘俗”,堪为树榜。周公墓前有无模树,无法求证。但周公是儒家先驱,孔子乃儒家始创,后人出于对二人的尊崇,将二木相连,以树化人,把那些品德高尚、可谓师表的人物,称为“楷模”。
  一山一水都成诗画,一草一木皆有故事。村子里的老人、孩子,一直都在一辈传一辈延续着古树的传说:明初,东南沿海一带倭寇猖獗,朝廷出兵围剿,倭寇到处流窜。一股残余窜至房家沟村一带烧杀掳掠,村民奋起自卫。在与倭寇的一场关键战役中,一位深受村民敬重的宿老不幸身负重伤,生命弥留之际,留给了子孙一颗黄米粒大的种子。之后,这粒种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村里人又叫它“海州树”“抗倭树”。传说不足信,树生长于此是真。基于这样的基因传承,抗战初期,房家沟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成立了早期地下党组织。在这棵大树的护佑下,地下党组织召开秘密会议,宣传发动群众自觉参与革命,赴汤蹈火,保家卫国。由此,这里成为五莲革命史上一片真正的“红色热土”。
  走入树下,一片诺大的荫凉沁人心脾。因对树的胸围缺乏直观感受,我与同行者厉铭君合抱之。原来,这2.86米的胸围恰好是我们两个的合搂。其实,一朝面对这棵大树,你真的无法拒绝去拥抱。抱着树的躯体,闭上眼睛,人与树合二为一,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时间不要多久,5分钟足够了吧。那种舒缓和平静,仿佛有一种力量的传递,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日常那些碌碌生活的琐碎和压力,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早就飞走了。“壮观的树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自然奇景,有洞察力的人能在刹那间从中瞥见神性。”我想,这棵楷树也可以有这样的神性。
  电视剧《经山历海》的热播,令这棵楷树声名远播。越来越多的游人不惧翻山越岭,奔赴这一隐匿在深山沟壑中的古村落,只为一睹楷树的神采。村两委当然不希望错过这一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着手进一步发挥原生态优势,借电视剧的外壳孵化出一档新的旅游项目,力争把这里打造成古楷树网红打卡地,以推动村旅游经济向良性发展。而楷树静默于岩石之中,从来不言。因为它清楚地知道,肩上的这副担子,一头是过往的时光,一头是当下的期望。
  2009年10月6日,日照市获得了本年度“联合国人居奖”。群山环抱中的房家沟,海拔数值恰好符合“500米的坡地丘陵,是人类最宜居住的区域”这一专项研究成果。游走在安闲幽静的村巷,一个个独立的院落,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人仿佛置身天然氧吧。房前屋后,村民随手种下的鲜花、豆角、辣椒、茄子、西红柿等,让人垂涎欲滴。我想,对一个已不堪快节奏、高强度、压力大的城市人来说,放空一切,于此择一民居栖住,“江南无所有”,聊赠你的:除了一份“闲适”,还多了一份“雅静”,更多了一份“康养”。
  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幽梦影》清·张潮)此言极是。你以为的诗和远方,其实就在脚下的这块热土。还等什么呢?来吧,在时间的树下,与房家沟来一场拥抱,透过山、水、石、屋,让心去抵达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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