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香
昨夜,年轻的父亲,热闹的年集,还有那辆载着无限年华的小推车,再次循环出现在梦中。那些美好的回忆啊,怎能不让我思绪万千?
那时的过年,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年的腊月二十二,镇上逢大集的日子,父亲用小推车推着我们姐妹兄弟四人赶年集。
头天晌午头,父亲会用井水把小推车冲洗得干干净净。第二天清早,不用母亲吆喝,我们四人早早地起床,洗刷完毕,聚在大门口等着父亲的小推车出门。
我们几个早饭肯定是不吃的,这时母亲用小布包装上些许麦子,让父亲捎着,带着我们一块到镇上国营饭店喝一碗羊肉汤。“惠生饭店”门口早早就排起长长的队伍,大人闲聊着,孩子们在散发出来的羊肉汤香味中兴奋地窜来窜去,不时使劲地闻着香气暂且过过瘾……
轮到父亲进去了,先用麦子换块大饼,找好座位让我们先坐下。母亲是不进来的,她总说不爱吃羊肉,说是闻着恶心,而年幼的我们竟然从来就没怀疑过。父亲再排队买上两碗羊肉汤,大姐二姐一碗,我和弟弟一碗。这时父亲站在一旁,小声叮嘱着我们,“汤热,慢点吃,别烫着”。虽然羊肉汤里羊肉仅有三五块,但是我们姐弟四人吃得还是津津有味。父亲就站在那里看着,眼睛里全是宠溺。
大快朵颐后,父亲领着我们找母亲,这时母亲在服装摊那边逛着。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商品,看得我的心里痒痒。母亲先为大姐二姐扯过年衣服,尤其是我二姐个子长得那么快,衣服合身的时候比较少,不是短了,就是瘦了。这时候母亲就会和卖布的唠叨,我家燕(二姐的小名)咋长得这么快呢!我和弟弟总是到处溜达,弟弟关心的是鞭炮,我关注的是花花绿绿的脖套,尤其是桔红色的。我扯了扯母亲的衣服,指了指脖套,说我要个桔红色的。母亲把手绢打开,数了数,说等来年买吧!太喜欢这桔红色的脖套了,失落的我哇哇地哭起来,人家卖脖套的就劝我母亲,闺女这么喜欢就给她买一条得了。母亲摇摇头,到最后,我哭着被父亲抱走了,直到现在,我还念念不忘。
随着农村土地承包,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父亲赶集的小推车换成了紧俏时髦的上海大金鹿,弟弟坐前边大梁,我坐后边,骑行在赶集的路上,步行赶集的人投来羡慕的眼光,别提心里有多美了。在集上,没等我张口要,父亲就为我买了过年最流行的纱巾,大的可以围脖子上,小的可在头上扎一个漂亮的大蝴蝶结。
后来,父亲赶集的大金鹿换成了拖拉机,每次赶集,呼朋引伴,坐了满满一车人。邻居大娘二婶三婶子扯着嗓子,商量着今年扯个啥颜色呢子布料,做个好看样式的褂子,好正月里穿。又炫耀着今年得买几斤猪肉,置办个猪头,请亲戚们正月里来坐坐,白面馒头、白面水饺、大米饭是必不可少的。以前过年的时候,白面水饺用来招待客人,黑面水饺自己吃,而且盘里的肉和菜,我们是不能动的,留着招待再来的客人。当然我们小孩也没闲着,年前就开始约好了,看看年后谁的衣服漂亮,谁的口袋年糖糖纸花色好看,谁的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最多……
随着收入的增多,父亲笨重的拖拉机升级成了灵活轻便的手扶车,赶集的拖拉机让弟弟给换成了充电的三轮电动车,每次拉着母亲去赶集,总是置办得满满当当的,等我们姐弟四人周末回家吃。
现如今,随着“村村通公交”惠民政策的实施,老百姓和城里人一样出门非常方便,父亲偶尔坐公交车赶集。大多时候,我们用私家车把置办好的年货给父母送去,母亲总是说现在不愁吃、不愁穿,家里什么也不缺。父亲常嘱咐我们好好工作,才有幸福的生活。
过年正月回娘家,姐妹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还常常说起当年父亲用小推车推着我们赶年集的情景,还有印在记忆里的那碗羊肉汤。
时光易老,思念未变。那辆小推车,那个推车的人,那些温暖与陪伴,与时代的大潮一样,滚滚而来,只愿亲情永在,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