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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落(上)
  

李学明
  正月里,我又回了老家。
  正月,尽是些喜庆的日子,这是因为人间把年从家里过到了户外。于是乎,走娘家,串亲戚,同学相聚,亲人团圆,舞狮子舞龙灯,踩高跷。偶尔的春寒料峭也不要紧,因为人的心里是热烈的,天地之间,一片喜气,一团和气,真个开心!
  更令我开心的是,席间还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这消息令我兴奋,令我激动不已。
  这是乡人自江南带回的“梅消息”。
  “梅消息”三个字最早起自白香山的那首诗,千年以来,后人在诗里、词里、曲里、文里百次千次万次说不完道不尽它的风流。如今道出这三个字,特别是在连个梅花瓣都见不到的北方乡间,让人觉得有点酸腐,有些矫情。然而,非也。因为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梅花消息,它是一棵老梅花,它老得让人吃惊!
  它是自白香山所在的那个朝代之前就有的一棵梅花。它活了一朝又一朝,一代又一代,如今,带着七八个朝代的气息,在一个古寺里又一次悄然绽放了!
  一树繁花,千朵万朵,白白朱朱,色照眼,香沾衣,整个古寺里都弥漫了它的香气。香客如流,游人接踵,花气袭人,人在梅树下香径里徘徊往还,陶陶然醉矣。那位乡人说着,比划着,俨然沉醉。我在一旁听着,虽没有醉,心却飞去了江南。
  于是,急匆匆让老伴打电话给儿媳,嘱她买高铁票,去看这棵古梅。不一会,儿媳告知,只有一张正月十二的商务座,六个多小时可达。
  商务座?这哪是咱坐得起的呢,且又想,大后天已是元宵,孩子们都在家等着,堂上还供着家堂,此时外出实不合适。那就过了十五吧!
  过了十五,梅花落了吗?那几天下雨吗?刮风吗?势必要问一下了。
  问梅,这真的是“问梅”了!
  于是,打电话给上海的一个画家朋友。他是老乡,画得一手好山水,年前我还托他请一位西泠退休的老师傅给做了一斤印泥。他定居上海多年,想必他与那里应有来往。
  说来也巧,他说他恰与那个寺里的一位僧人友善。僧人告之他,那两天有雨,且是中雨,还有风。我一听愣了,因为,梅花遇风雨极易调零。
  酒局未散,得了这两个消息:一个梅开,一个梅落。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席散归卧,已有些累,我和衣上床,反侧难眠,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我竟依稀站在那棵古梅下。天上一轮明月,夜空如洗。梅干色如青铜,满树苍苔,梅冠巨大,冷冷落落,花开如簇,色白如雪,花间似乎卧了一位高士,那高士也穿了一身的白。不远处又有一位美人,这美人似曾在哪里见过,噢,在画里,没错,是在画里,是在顾恺之的画里。这位美人款款而来,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光艳溢目。头上别着玉簪,不是玉簪,是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头”,这联太美了,美到了极致,联里的美人也美到了极致。这种美不是浓妆艳抹雍容华贵之美,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天然之美。我因喜欢这幅对子,它一直就搁在我的心里,我总想把它弄到纸上,试了几次,皆不合我意。而此时眼前的美人,正是我心里构想的摸样,不由大喜,于是,急忙近前细察。正此时,忽一阵风来,风中还有寺里的钟声,梅花随之飘落,美人在眼前也渐渐的虚了,我一时慌了神,越发地把眼花了。
  风吹落梅,是“落梅风”。李白说:“江城五月落梅花”。人间哪有五月才落的梅花呢?他说的梅花,不是梅花,是横吹里吐出的寒意,这种意思,是梅花,又不是梅花。果然,我耳边也似乎闻到了悠扬的玉笛声。玉笛声里梅花纷落,一片两片三四片,十片百片千万片,漫天落絮无声,却有惊天动地之势,仿佛昨日故乡的大雪。我眼前一下子迷离起来,弄不清是雪还是梅花,好不壮观。
  梅落到大地上,虽化为土、化为尘,但它却是回归、涅槃、重生,也是一种风流。“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种风流往往更入人心。
  三十年前的一个仲春,我与家人去南山踏青,偶过一小山村,有一人家的古杏开了满满一树杏花,花枝累累至探过邻家的墙去。春风过处,杏花纷落,千片万片,落到邻家。我心下一动,随就有了一首打油诗,此中有句:“日午风斜料峭处,粉片乱落邻舍家”。当时我站在杏树下,在落英缤纷里呆了许久,久久不忍离去。只觉得眼前凋零的不是杏花,而是梅花。
  有此梅花,何必江南!这花明年还会开的,明年再来,这不就相当于去了江南吗?一定来!我心里这样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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