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德珍
周末,回家陪爸妈。饭后,我跟姐姐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文人们写下的浪漫情书。
聊得正欢时,一旁的父亲忽然开了口,他说,你妈写的“情书”,才是天底下最好的情书。母亲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又如何能写情书呢?我跟姐姐的疑虑还未说出口,父亲就向我们娓娓道来了。
母亲的“情书”,是手里的针线。针是笔,线是墨,一针一针写下温暖的“字符”。母亲的针线活,在附近几个村子都是出了名的好。在那个还没有缝纫机与裁缝铺的年代,父亲身上的衣衫,脚下的布鞋,全都出自母亲之手。有一年,父亲要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外出了。母亲得到消息后,就开始忙活了。扯布,弹棉花,裁剪打样,纳鞋底,缝鞋面……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不知疲倦地缝着,纳着。整整熬了三个夜晚,才赶在父亲出发前,做出了一身棉衣,两双棉鞋。父亲看着一行一行细密的针脚,红了双眼。这细密的针脚里,都是母亲深情的千言万语啊。
母亲的“情书”,是餐桌上的饭菜。母亲擅长做美食,确切地说,是自从嫁给父亲后,她才开始擅长做美食的。母亲当姑娘时,极少做饭做菜,家里的烧煮,都是外婆的。她不懂如何和面揉面才能擀出筋道的面条,也不懂放多少油盐佐料,才能把普通的萝卜汤炖得有滋有味。嫁给父亲后,母亲挽起了发,系上了围裙,在光线昏暗的茅草房里打造着一方天地。父亲胃不好,顿顿要有汤滋润着。母亲为了让父亲吃得舒心,就去请教外婆,请教左邻右舍,变着花样煲汤。父亲下地回来,一脚踏进家门,就听到菜刀在案板上叮叮当当,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在空气里飘荡,心里踏实又温暖。
母亲的“情书”,是肩上的担子。父亲外出务工的日子,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都落在母亲的肩上。她要照顾瘫在床上的婆婆,要照顾几个年幼的儿女。为了让父亲没有后顾之忧,母亲就变成了“超人”。天不亮,她就扛着农具下地了,除草施肥,浇水培土,把庄稼打理得井井有条;临近中午,又风风火火地赶回家里,做饭洗衣,喂猪喂牛,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夜晚,旁人都入睡了,母亲还借着微弱的灯光忙碌着,或是缝补衣衫,或是做些手工活贴补家用。父亲在远方,是心安着的,他不必像别的工友那样担忧着家里,因为他知道,只要有我母亲在,家就在,幸福就在。
听着父亲的讲述,我跟姐姐都沉默了。抬眼望去,母亲正蹲在院墙边的菜园子里忙活着。见我们望过去,她喜滋滋地告诉我们:“我种些豌豆,再种些萝卜,等下次你们回家就都能吃上了。”豌豆是我爱吃的,萝卜是姐姐爱吃的。母亲记得家里每一个人的喜好,这又何尝不是母亲写下的又一封“情书”呢。
其实,全天下的母亲都会写“情书”。这些“情书”,藏在细密的针线里,藏在可口的饭菜里,也藏在生活的琐碎里。每一笔,都满载着对亲人的深情关爱;每一划,都流淌着对家庭的无私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