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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旧饭盒
  

刁李娴
  在厨房的一角,放着一个旧饭盒。与那些新式厨具相比,它显然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对于我的母亲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件普通的厨房用品,更是家族历史的见证,是家族记忆的承载体。
  这是一个老式铝制饭盒,岁月痕迹的污垢浸渍在饭盒里,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去除不了。由于碰撞变形,坑坑洼洼,连盖子都盖不严密,装个热食物还烫手,可母亲却拿它当个宝贝,时不时拿出来用用。
  有一次全家出游,母亲还拿它装饺子,最后还用绳子捆扎了一下,以免盖子在旅途中脱落,以致饺子掉落出来。我很疑惑,家里面携带方便、外观精美的便当盒有许多,母亲为什么独独钟情于一个旧饭盒?
  母亲说,这是你外公的旧饭盒。哎呀,外公现在也是有退休工资的人,每月几千元的收入,他对我平时都很大方,母亲咋这么抠搜呢?
  即便是有一定的纪念价值,但在我看来,它已经没有多大的使用价值。我对母亲说,饭盒这么破旧了,要么扔了,要么放起来吧,平时用它太丢人了。
  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轻轻地抚摸着饭盒,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慨。她告诉我,这个饭盒虽然破旧,但却承载着一段难忘的记忆。
  当年我的老家安徽山区闹饥荒,为了活下去,外公带着妻女一路边乞讨边干苦力来到上海。父亲个子高,力气大,肯吃苦,终于在一家大饭店找了份勤杂工的工作。虽然工资不多,常常加班,但父亲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卖力甚至是卖命的干活。大饭店金碧辉煌,每天出入的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比如知名人士、商界精英,还有外国领导人等。每天客人们觥筹交错后,宴席上总能剩下些饭菜,外公就将自带的饭盒装上菜带回家,给妻子和女儿吃。赚的工资则寄回老家,赡养长辈,贴补兄嫂。
  一日,有一位西装革履的客人离开后又返回酒店,说是落了个包。进入包厢后看见外公在打包残羹冷炙,便冷嘲热讽道,“这些东西我家狗都不吃,你个堂堂七尺男儿,可真够丢脸的。”外公听罢,脸红一阵白一阵,但也只得忍气吞声。
  那些残羹冷炙救活了外婆,还有我的母亲,否则这世上也就不会有我什么事儿了。追根溯源,旧饭盒确实是我的恩人。
  我望向外公,问:“被人嘲笑,您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外公笑而不答,母亲插话道,“那是富人不懂穷人苦,你外公虽然有苦说不出,然而看着我和你外婆不至于挨饿,家人能够勉强过活,他觉得受再大的委屈都是值得的。他当年就说过,被人说几句,被人抛白眼都无所谓。”
  从那以后,我对这只饭盒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外公当年的艰辛与不易,想起母亲讲述的那段回忆。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饭盒,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亲情。
  如今,无论我参加什么宴席,都会将适合的食物打包回家,延续那份勤俭节约的美德。那个旧饭盒,已经成为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见证了我们一家的成长与变迁,也承载了我们无尽的思念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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