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梅

　　我沿着秋季的小径悠闲地漫步，不远处一棵石榴树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移步至石榴树下，仰头望去，那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枝头，我不禁伸手触摸那饱满的石榴。指尖传来的是成熟的质感和微微的凉意，我记忆深处那扇温暖的门也随之轻轻开启……
　　记得大约十一岁，读四年级。母亲按排我每个周末，都要到老师家里去复习功课。老师住小区内，没有电梯，楼梯口的路两旁种了好多棵桂花树。每到深秋桂花开的正浓，它们从绿叶丛中探出头来，金黄的桂花在阳光下闪烁，仿佛是秋天的小精灵。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五楼，老师都会说：“呀，我的香客来啦，感谢同学们把楼下的桂花树都搬到老师家里来了。”
　　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跑到阳台看老师种的花花草草。突然发现一棵长得奇奇怪怪的小树，弯弯曲曲的，没有几片叶子。有一枝干上长了一个小玩意，很小很小的果实。一边好似被谁咬了一口，那块伤疤凹了进去，形成了一个丑陋的疙瘩，表皮有点粗糙。我伸手用大拇指与食指，把那玩意儿转了正好一圈，开心的在那“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这时，另一位同学好奇的走过来问：“你笑啥呢？”我被吓得手一抖，完蛋，这下真的完蛋了。那小玩意儿卡在我那一圈脱离了树干。那位同学看见了大喊大叫：“老师，韩文轩把你的盆景弄坏了。”我不知所措，把那玩意儿丢进了花盆里，迅速跑到客厅门后的角落里躲起来。“好奇害死猫”，看着这闯祸的手，我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手指使劲拽紧衣服。透过门缝，我眯着一只眼睛偷偷观察他们的动静。
　　老师皱着眉头闻声赶来：“怎么啦？有没有受伤？”那位同学像个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向老师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师忧愁的脸瞬间云开雾散，从花盆里捡起那个“证物”，拐了个弯，把微微颤抖的我从角落里拉了出来。我红着脸，委屈巴巴地说道：“老师，我不是故意要摘果子……”我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老师微微一笑：“没关系，跟我来。”拉着我的手向餐桌走去。他从厨房拿了一个小碟子，又拿来一把削铅笔的刀：“请问同学，知道这是什么吗？”同学们都摇摇头。“这是石榴。”老师莞尔一笑又说：“它是秋天的孩子，我这棵树比较小，所以它的果实也很小。大伙儿来猜猜，它里面到底有没有石榴籽。”有的同学说有，有的同学说没有，这么小的，怎么可能有籽呢？“今天我们就一起来见证一下奇迹。”话音刚落，老师就自信满满拿起那把小刀，在小石榴周围一圈一圈地划着。随着刀尖的划入，石榴早已按耐不住性子裂开了口，露出里面玛瑙般晶莹的籽儿，那模样恰似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同学们都兴奋地尖叫起来，“有石榴籽，我看见石榴籽了……”老师轻轻地剥开石榴皮，把里面的石榴籽都一一刮落到小盘子里。“一、二、三、四……”我用食指边点边数：“有十九颗。”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小小的不起眼的丑石榴，竟然包裹着这么饱满的果肉。老师沉思了一下说：“那我就出一道智力题，这十九颗，平均分，怎么分？”大家叽里呱啦地在那商量着怎么分。但不管怎么算，都达不到老师的要求。左手撑着下巴的老师发话了：“怎么？这道题算不出来了？”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那我来替你们解题吧。”
　　于是，老师拿出严肃的神情：“总共十九颗，每人两颗。七个人，那就十四颗，还余五颗，我想把这五颗分给韩文轩，因为是他给予我分享石榴的机会，是他，让我们品尝到了秋天丰收的果实，更是他，让我们发现了秋天里的奇迹！得感谢他呀！大家有意见吗？”老师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同学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又低下青一块红一块的脸，不过，之前的那种恐惧已烟消云散。
　　这石榴又小又丑，但它那酸甜的滋味一点也不输于光鲜亮丽的大石榴。无论是二十年前的味道，还是二十年后的今天，多少故事都成了过往，唯有那长相丑陋的石榴，和老师宽容谅解的微笑，深深地刻　　印在了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