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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的馈赠
——影雕艺术家崔华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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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媒体记者 徐晓清

崔华
  大名崔为华,生于1967年,山东省日照市人。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工艺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手工艺制作大师,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三庄石雕石刻”传承人,山东外国语职业技术大学产业教授,日照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日照市工艺美术协会副会长,东港区政协委员。
  结业于山东艺术学院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班,研修于山东工艺美术学院高级雕刻技艺高研班。
  荣获第十届泰山文艺奖,第一、第三届日照文艺奖。
  2009年作品《人民的好总理·周恩来》被淮安市周恩来纪念馆永久珍藏,《毛泽东像》被中国文化遗产院收藏,《孔子像》被澳门科技大学收藏并被选为教材使用,《伟人毛泽东像》被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收藏,《为人服务》被山东艺术学院收藏,《开国大典》被日照市博物馆收藏。
  2011年赴韩国参加山东省首届手工艺制作大展,作品在韩国巡回展览,2016年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走进澳门科技大学传承体验培训活动。
  影雕作品多次被省市有关部门选为贵重礼品赠送中外国际友人。2015年第三届中亚论坛(日照)召开,应市政府邀请为乌兹别克斯坦总理阿济莫夫雕刻汉白玉肖像并被作为国礼赠送。2016为柬埔寨总统洪森雕刻白玉肖像。多次为日本友人、台湾友人等雕刻肖像作品。

  一块普通茶几大小的“蒙古黑”石板,平放在一张更大的木台上,石板正中,碗口大小的伟人头像轮廓已成。
  “只雕耳朵这一块,锤子就要起落三万多次。”
  比起想象中,雕刻时的尘屑飞溅以及粗粝的叮叮当当,崔华在进行影雕时,手中的锤子或凿子,更像啄食的小鸟,起落轻盈而精准,声音温润而坚定。
  雍容的牡丹,雀跃的梅花,鲜活的人物……乍一看,会认为这些色彩造型逼真的题材,是喷绘在石头上的。再细看,就会惊讶:这是用锤子和凿子,一下一下敲击而成的吗,这是什么技法,又是怎么实现的呢?
  置身崔华作品展示厅,不用追究背景,无需打探故事,单凭映入眼帘的石板上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就会对作者产生好感,就会想这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也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更是一个有追求的人。
  三十多年前的崔华,风华正茂,因书法绘画样样拿得起,在三庄乡里已小有名气。后来,随着影雕事业的发展,他已享誉省内外,采访报道时常见诸媒体。
  在位于三庄镇驻地三里多远的一处院落——— 313省道旁的三庄石雕石刻传习所里,崔华建起了影雕艺术展厅。2020年底,记者在这里初见身形精干衣着朴素的崔华,亲切感油然而生。他自称自己是石匠,一个有想法的石匠。他这样说,同时让我刮目相看。
  汉白玉,蒙古黑。这两种色彩单纯的石头,是崔华最钟爱的影雕载体。在这黑白石板上,“一个有想法的石匠”,正雕刻着他的精彩世界和艺术人生。
  记者:您的影雕作品,尤其是肖像作品,不用任何颜料着色,人物神形兼备,呼之欲出,被称为“中国艺苑的一朵奇葩”。
  影雕到底是怎样的艺术形式,跟传统意义上的雕刻有什么区别?
  崔华:我理解的影雕应该是雕刻与绘画、摄影的有机融合,是它们的发展和创新,不是单一的艺术技法所能概括的。
  不同于一般的石雕石刻,影雕是一种传统与现代结合的手工雕刻艺术,最大特点是“以刀代笔、聚点成画”,根据黑白明暗成像原理,用特制的像针一样细小合金钢头等工具,通过腕力调节针点的疏密粗细、深浅和虚线变化而表现图像。因此,影雕是一门精细的手工艺术,对“腕力”和“眼力”的要求极为严苛,一件直径40厘米的圆形作品,一凿一刻,“点数”以几十万次计算,这道程序要花费一周时间,作品才能呈现出来;米粒大小的面积就要周旋1000多个点,一件一平方米的作品至少要花费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说,影雕既有摄影光学同等艺术效果又能体现绘画笔触技法,独具艺术神韵,能克服像片图画年久发黄褪色的缺点,可永久保存。
  即便是现代科技发展的今天,影雕作为传统手工艺品,没法被替代。懂行的,一眼就能分辨。
  记者:可见,影雕一件成功作品所耗费的心血,常人难以想象。
  是什么机缘让您迷上了影雕,如此笃定坚守一份技艺几十年,动力是什么,这当中就没有想过改行吗?
  崔华:说来话长。我觉得,用“受熏陶,想表达,被肯定,有价值”可以简单概括以上问题。
  艺术形式也是表达方式。作家用文字在纸上表达,石匠用锤子在石头上表达。我说过,自己是一个有想法的石匠。
  我祖上是刻碑的,也做石碾、碌碡等,到我爷爷那辈,在三庄已有了名气。被请去刻碑期间,人家不仅管饭,还给酬劳,家里日子比一般人要好,可以说不愁吃,也受人尊重。我从小跟着爷爷身边转悠,爱摆弄那些刻碑工具,也仿书习画,经常“无师自通”地创作。我父亲当老师,他有些美术知识,也时常教我画画。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我觉得书法绘画就像柴米油盐一样,是生活的必需,甚至有些痴迷。在那个年代,尤其是乡村,想进一步提高艺术修养,书籍难觅,渠道极少。随着年岁渐长,我对书画艺术的需求更迫切,无论走到哪里,遇到会写会画的,不管认识不认识,我都要上前讨教一二。甚至,我曾步行到百里外的莒县,拜访书画名家、莒县“六老”之一的王艺石。
  我也经常骑着自行车来日照城里新华书店找书看,一天一个来回。一次,就在书店,一个店员告诉我,想学画画可以去艺术馆找老师。我就偶遇并结识了日照画家秦绪堂,在他的指导和鼓励下,我开始学习国画、钻石刻艺术。可以说,这些经历给我铺垫下了一定的绘画和雕刻功底。
  我当过工人,做过秘书,也喜欢摄影,哪样都能拿得起,也做得尽心,但我总觉得不满足。
  据说,人人都有表达欲。我到处找老师学习,其实也是在找不落俗套并适合自己的表达形式。
  但选择“影雕”表达,应该是属于必然中的偶然。1982年,一次去南方出差的途中,我见到了一件精美的惠安刻瓷盘,一下子就被吸引。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人物、山水、花鸟、书法,几乎所有与图像有关的艺术门类都可以在瓷盘上表现。
  一件普通的瓷盘,转化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价格也翻了几十倍,我被深深震撼。
  既能养家又能实现艺术追求,这不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吗?
  凭借多年的美工基础,加上对书画艺术的酷爱,直觉告诉我,自己也能胜任这样的工艺制作。一回到家,我就买来盘子和相关工具,埋头实验。初学之时,没有老师指导,全凭自己探索,免不了走弯路。在一件坚硬光滑的瓷盘上雕刻,想一想就知道有多么难。
  我听说淄博陶瓷雕刻有名,就去学习。刻盘技术掌握后,遇到两个棘手问题,一是瓷盘易碎,二是面积有限。我就揣摩,还有什么材料能避免这些问题?我首先想到了石材。
  试过不少石头,终于找到了第一种合适的石材———产自内蒙的天然青石。
  第一件作品历时十几天,顺利刻成,那是一幅毛泽东像。成品那一刻,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觉得找到了出路。这是一个鼓舞,我抱着这件作品好多天不能平静下来,边吃饭边端详。
  就这样,一个新的工艺品种在我手中面世。
  这算是将刻盘工艺嫁接到石头上的艺术创新。从1995年起,我就开始尝试在大理石上雕刻花卉、动物以及伟人像等。
  因为这纯粹是个人独出心裁的“嫁接”艺术,没有合适的命名,深思熟虑后,我为这门新技艺取名为“影雕”,并不知道此名早就有了。
  自从“独创”成功,就从没想过改行。
  做影雕,起初挺费钱,还没市场,也换不来钱。
  刚开始,下料技术不稳定,或者创作状态不稳定,遇到开裂等意外是常事。一块石板,说没就没了。为此,从亲戚朋友那里借了不少钱,爱人愁得睡不着。
  即便是家庭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想放弃,只是觉得应该找一个挣钱的活先干着,能养家糊口,一旦家境好转,我还是要继续做影雕。
  记者:听了您的故事,被您的执着感动。可见,您是有理想,且不会轻易放弃理想的人。生活中,家人对您的执着是什么态度?
  崔华:我认为,正常的人都会有理想。但理想能不能实现、如何实现,常常不是一个人能掌控的。抛开时代、社会等因素,家庭影响很重要。
  我很庆幸,家人对我无限包容、支持和信任。尤其是我爱人。她比我小几岁,但在支持我做影雕这方面,就像大姐姐。在家庭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她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常常睡不着,但却没有一句怨言。
  这太重要了。
  最痴迷的阶段,我也常常因为突发灵感,半夜爬起来去创作,极大影响她休息。事后,她会开玩笑,说我犯神经。开玩笑归开玩笑,她会更加细心地在生活上照顾我,尽力让我保持比较好的身体状态去创作。
  不仅如此,算是潜移默化吧,爱人也早就迷上了影雕,现已经成手了。展厅里很多作品,都有她的功劳,外人很难分清哪是她的,哪是我的。有的细节,她甚至比我处理得还流畅自然。
  如果家人干扰或者反对,我也许不会有今天的成绩。毕竟,成家的人,都要对家庭负责,有了孩子,养家的担子更重。
  生活中,不仅有自己,更要有别人。如果为了自己的爱好,让家人担心或造成负担,心怎么会平静?心不静,作品上就会有反映。那绝不是好事。
  记者:我了解,2016年3月,您的“三庄石雕石刻”技艺,被列入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您的作品也在各类大型工艺美术作品比赛中频频获奖,被各大知名艺术馆、博物馆收藏。以往作品中,有您最满意的吗?是哪些?
  崔华:做影雕这行,一晃二十多年了。有时候,我会回味以往,就想,这是我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吗?这得多少锤子啊。一个人坚持做一件事,原来可以有这样的回报,这是对执着的馈赠啊。
  可能因为创作不容易,每一件作品,都像十月怀胎,是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孩子该怎么评价呢?这不好说。
  但是,确实有揪心或者激动的时刻。
  2 0 0 8年,我应邀为一家大型集团创作《吴昌硕》。这幅作品花了整整66天的时间,白天晚上不间断地“敲”。作品原型是吴昌硕的照片,其中光与影的对比、颜色深浅的层递,都表现到了极致。当刻好最后一 刀,已是凌晨四点。洗去残留在手上的粉尘,我坐在自己历时两个多月而成的作品前,想到天亮之后就会来人将作品带走,眼泪就出来了,有些像嫁女儿的心情。
  2009年,我历时数月创作的《老虎》在2009年齐鲁民间艺术博览交易会上获一等奖,被中国银行收藏。当时,知道被相中被肯定时挺自豪,觉得遇到知音了。但当被拉走的时候,我特别难受,特别想反悔,即便给再多的钱,都不想送它走。
  2013年1月8日,影雕作品《人民的好总理》被周恩来纪念馆收藏。我双手接过收藏证书的那刻,心潮澎湃,难以平静。国家级的纪念馆,一般只接收高等院校师生或著名艺术家的捐赠,而我一个农民的作品,能够得到认可,感到无上的荣光。
  2015年6月,第三届中国—中亚论坛在日照举行,应安排,我为乌兹别克斯坦副总理定制了影雕白玉盘,由日照市政府赠送给他,我觉得这不仅是对我本人的肯定,更是对三庄石雕石刻的认可。
  可以说,每一件作品都是“一点一点”从心里长出来的,都饱含我的情感。
  记者:您说的我似乎都能理解。您的影雕作品,既有崇高的英雄主义,又饱含朴素的人文情怀,无不正气浩然,吉祥美好。我认为,您的影雕在艺术变现方面应该毫无问题。那么,想跟您学习的人多吗?
  崔华:作品题材总结得比较精准。
  我的作品题材主要有三类,一是以领袖的肖像为题材。毛主席和周总理都是新中国的缔造者,是开国领袖,他们的伟大人格一直感染着我,我一直都对他们心存深深的敬仰。因此,创作了一系列作品。
  二是以艺术家肖像、祥鸟瑞兽为题材。如《齐白石》《吴昌硕》《雄风》《有凤来仪》《虎图》等。
  三是以著名画家泼墨人物画为题材。
  之所以选择以上题材,固然个人情怀使然,也有市场的助力。
  从事这个,太苦太费时间太磨性子,没有大钱可挣,但养家养手艺目前没有问题。甚至,也能带动一些相关业务,为社会作些贡献。
  说到了传承问题,这多少会让我有些困扰。想学习的人的确不少,但能坚持下来的不多。
  其实,我也理解。
  影雕创作的过程太枯燥了,一下一下的敲击,多么像敲木鱼。敲的是石板,也是一点一点的时间,一微米一微米的耐心。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会耐得住寂寞?
  干这个,不能先想着怎么挣钱,而是首先想如何精进艺术,把作品创作出来。这个顺序绝不能颠倒。如果浮躁,作品也会给你脸色看。
  记者:我也特别认同您的以上观点。
  很多门类的艺术家,是越老越值钱。您这一行是不是也如此;在事业上,未来有何愿望?
  崔华:的确是,有些艺术家越老越值钱,这说明艺术没有捷径可走。你下的工夫到了,艺术的功夫也差不多该到手了。
  人的一辈子,能得心应手做好一种事,就应该知足。
  人会老,但艺术不老。跟艺术相伴,人就不愿老、不会老、不敢老。
  我觉得自己正处于很好的状态,正是产量和质量同等向好的时期。目前,也没法自己说是不是越老越值钱,但随着对人生感悟对世事洞察的逐渐深切,对题材的理解和体现会有变化,神韵上更加钟爱豁达、智慧、祥和的一面。技法更加熟练从容。但体能和视力,不能跟年轻时同日而语。
  我在事业方面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将影雕技艺很好地发扬并传承下去,让影雕反映美好、表达美好、创造美好、传递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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