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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里的小城
  

胡德强
  就在前些天,应该说,算得上我所在县城的一个地标性建筑,且是唯一的电影院,伴随着围观人群的一声声惋叹,颓然倒塌,退出了它曾经拥有过的舞台。在这小城里,楼房越来越高,人们的交往却越来越少;娱乐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们活动的空间却越来越小。小城人失去了一处难得的休闲场所。
  作为小城的一道风景,作为小城历史的见证者,电影院是值得每一个小城人怀念的。只要是小城人,哪一个没有去看过电影?上世纪七十年代第一次到过县城的人,又有谁没去过电影院观光?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到县城的情景。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天,我搭乘一辆到县城运送建设用砖的“黄河”牌卡车,行驶了六七十里路程,一路颠簸走进这个被叫做“县城”的地方。其时,县城仅仅称得上是一个南北狭长、东西跨度不大的城镇。一条主街道像一条长长的白练贯穿县城南北,很多单位分列在“白练”两旁,简直活脱脱两队护卫。因了我所搭乘的卡车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我有了半天属于自己的时间。于是,我来到县城最繁华的地方———电影院。电影院坐落在近乎县城中间偏南地带,在那条主街道东侧,是一东西向建筑,仅有两三层楼房高,正门朝西。影院和街道之间是一块稍稍宽敞、不能算做广场的空阔地。看看时间还早,我转身进了放映厅。至今,我依然记得电影的名字叫做《王子复仇记》,这是根据英国著名戏剧家莎士比亚的名著《哈姆雷特》改编而成。剧情内容大部分已忘却,然而,当王子倒下的一瞬间,我不知道别人感受如何,在我自己却是真真切切流泪了。不是我多愁善感,不是我儿女情长,只是为王子的遭遇感叹,为王子的命运不平。
  这就是我第一次认识的县城。县城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
  那时,占据县城建筑主体的一例是砖瓦房,楼房有是有,但形单影只的,远没有今天这样多彩多姿,更不会有今天这样美轮美奂。楼房高不过三四层,一个个像极了盛火柴的盒子,看过去几乎一个模样,一如人类的多胞胎。县城没有大城市的突兀、高耸,从远处望,整个县城还是高高下下,错落有致,挺有着自己的特点———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山城”。作为一个匆匆过客,县城于我,仿佛是一个穿着朴素的村姑,虽没有华丽的衣饰,似乎还稍显有一点土气,一点不入时,但却给人一种朴实、自然、亲切、宁静的感觉。
  其实,早在四千年前,这里已经有了人类聚居,并创造了灿烂的文化。迄今发现的有:新石器时代丹土村等文化遗产,横穿县境北部、战国时期齐长城遗址,汉代昆山故城遗址多处。历代文人名士,流连驻足者颇多。东汉初年,为朝廷所忌的名士梁鸿,由关中东逃海曲,曾游览于高泽河入潍水处的石崮一带,故后人称此为“鸿台”,并曾建有梁鸿祠以为纪念。相传,南朝梁文学理论批评家刘勰,在昆山下辟石室,欲藏《文心雕龙》,后人据此立“文心亭”,置刘勰像于其中。唐代名播天下的萧颖士,北宋文坛泰斗苏轼,明代著名地理学家徐宏祖以及《金瓶梅》作者丁惟宁、《续金瓶梅》作者丁野鹤父子,清代齐鲁书画诗文大家张石民等,更是寄情五莲山水,歌咏淳朴民风,一唱三叹,文采风流,为五莲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作为县级单位建制,五莲于1947年设置,县城的历史必然要短。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县城因这些,她应该是准现代的。县城先后在白庙子、仁里、前长城岭村落过脚,随着新中国建立和经济发展需要,1950年春始定驻洪凝至今,并逐步发展成为全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定驻洪凝后,直到八十年代初期,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县城几乎不曾有过多大的变化。经济发展缓慢是主要因素,然而自五十年代就开始的一次接着一次的运动,在很大程度上也起到了抑制作用。因此,五莲虽是一个准现代的小城,却空有着一副姣好的身板,没能有着名副其实的内容。
  真正入住县城要追溯到1980年。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我也有幸来到了一个县的中心。当时,我还是一个学生,根本没时间在县城里尽情游逛,当然也就无从谈起对小城有多深刻的印象。虽然改革的春风已经开始从四面八方向小城涌来,但是,处在乡村包围中的小城依然是传统的。等到我从一个中等城市求学归来,时间的脚步已经迈进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门槛。这时,小城已经不再是原来意义上的小城。
  小城已悄然褪尽穿在身上几十年的素装。楼房如雨后春笋般直往云端里长,从结构到外型,从实用到美观,无不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烙印。一时间,人的眼睛感觉不够用了起来。过去忙碌在小城里的人们,衣着打扮比较起乡下人看不出有多大的差别。男人无非是夏天一身白,冬天一身灰;女人稍有起色,也是中规中矩。如今,男人要的是潇洒,女人爱的是时尚,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尽情张扬着个性。从前,生活在小城里的人唯一的娱乐不过是去看场电影而已。现在好了,休闲场所随处可见。只在电影中见过的旱冰场也建了起来,就连西方贵族的室内娱乐项目台球,也出现在县城的角角落落。更不用说,曾经是“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电视等,已经“飞入寻常百姓家”。小城不再是以前那个穿着朴素的村姑,摇身一变而成为一个刚出浴的靓女。
  小城从此变得华丽、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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