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长付
记忆里的烟火,总是跟柴火灶联系在一起。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一到饭点,炊烟升起,如丝带般飘荡在村庄上空。炊烟是家的象征,是呼唤回家吃饭的信号,那炊烟的浓郁,让人感受到家的温暖与安宁,仿佛任何烦恼都在那一刻消散无踪。
每天清晨,在奶奶“呼哧呼哧”的风箱声中起床。家里的那座柴火灶,是用砖和泥砌成,虽然粗糙简陋却很耐用。灶台上两口铁锅,一大一小,大的用来煮饭,小的则用来炒菜。两口铁锅中间挨着灶膛有个大汤罐,只要风箱一拉起,汤罐里的水很快就热气腾腾。
柴火大多是麦秸秆和稻草,也有油菜秸秆、棉花秸秆和干枯的树枝。奶奶坐在灶膛口,一手拿着火剪往灶膛里添柴,一手拉着风箱,那有节奏的声音就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灶膛里的火映红了奶奶脸上的皱纹。
大铁锅里的水开始翻滚,奶奶将淘洗好的米粒倒入锅中,米粒在水中翻滚着,逐渐变得饱满。奶奶用勺子轻轻搅拌着,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呵护着最珍贵的宝贝。灶膛里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散发出阵阵热气,热气中弥漫着粥的香气,那是家最温暖的气息。
中午的柴火饭,则有一种独特的质感。米饭粒粒分明,带着金黄的锅巴,咬一口,酥脆可口,充满了嚼劲;菜肴在柴火的炖煮下,更加鲜美入味。菜都是菜园里自家种的,有时是豆角、茼蒿,有时是丝瓜、莴苣,更多的时候是茄子、青菜。奶奶把蔬菜洗净切好,在小铁锅里放上一点油,添柴火、拉风箱将油烧热,随着“刺啦”一声响,蔬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每逢过节或者是谁过生日,奶奶就会炖一锅红烧肉烧扁豆或烧白萝卜,那浓郁的肉香四处飘溢,我特爱吃红烧肉里的扁豆或萝卜。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西下,家家户户的烟囱在风箱声中,升起袅袅炊烟,整个村庄仿佛被轻纱笼罩,宛如一幅宁静而温馨的水墨画。炊烟是乡村的灵魂,它轻轻地摇曳着,舞动着,为忙碌的乡村添上了一份祥和与温馨。
随着时代的发展,乡村渐渐现代化。煤气灶、电磁炉、电饭煲等厨具走进了千家万户,柴火灶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唯有八十多岁的老岳母,还留着她那心爱的砖灶,风箱已然不见踪影。砖灶吃的是柴草,奉出的是美食,每年腊月二十四,老岳母总要做一桌菜,在灶神像前倒一杯酒,点三柱香,虔诚地叩几个头。
城市的繁华让我远离了乡土的宁静,但心中的那份思念从未断过。柴火饭,是家乡的味道,每每回到老家,就喜欢在岳母家吃柴火饭粥;就喜欢看炊烟轻轻地、缓缓地升腾,如同我们的生活,虽平淡却充满力量。炊烟中淡淡的柴火味,让我闻到了锅巴的香气,闻到了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