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辰华
今年初夏,“秦国龙廉洁文化研究会”在丝山东麓的呦呦谷举办读书沙龙活动,我与挚友乔兄受邀参加,一同写字画画附庸风雅了一回。集体活动结束后,两人意犹未尽,又沿曲折山路往上登攀,意图在人群喧嚣之外寻幽探胜一番。
山路两侧,青草格外鲜活;峭壁之间,苍松更是茂盛。如此美景,令我们不时急急前行,不时驻足欣赏。谁能想到这座隐于一隅的小山,竟然平中出奇,大有名山之毓秀,真可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仙”,人也,“龙”,亦人也。
拾级而上,每每在拐角处,正弯腰缓步而行,一抬头,忽见眼前有巨石当道。想来修路人必是以原有巨石为坐标,然后再修路绕之,以此增加曲径通幽之趣味,或者本就妙境天成,是我等心领神会,这也算非同寻常的缘分了。
这些巨石,或通体巨大浑圆,绝无丝毫棱角;或平整方正,整齐如刀切;或大小相依,情态如母子。更有一卧石,横腰一道凹痕,贯穿整个石面,深宽各有数指,清晰如刻。相隔数米之外,亦有同样一块巨石,凹痕如出一辙。两巨石想必原本是一体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它们分开的呢?自然之造化令我们大为慨叹。
我在长江三峡的某处绝壁,曾见过纤夫逆流拉纤时在石壁上留下的深深勒痕。沧海桑田,不知当年这里是否也曾有过类似的情形?亦或是先民一种不为人知的古老作业所致?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罢了,对于自然,正因为我们知之太少,所有才愈觉奥妙无穷。
怪石出没之地,必有奇松伴之。奇松之妙,难以言说,即便勉强言之,也会词不达意,所以遐想可矣。闭目间,那一株一株奇松便灵动起来,轻抚之,仰望之,羡叹之,恨不能移我陋室于其下,朝夕亲近之。
巨石不穷,松风萧然。半山腰中,视线尽头,一道青瓦飞檐透出林间,隐隐似古刹之状,令我诧异。走近细看,原来不过是人工采石后的悬崖顶随形附势砌成的一道矮墙。矮墙既是安全屏障,又遮挡住下面那片不协调的裸岩,设计者的心思倒是巧妙。立在矮墙边,遥看东海,俯瞰山谷,但见白雾聚散,青霭飞腾,不由得身心为之清澈,神思为之净淬,飘飘乎竟一时不知所以然。
游山赏水,若是有兴趣,相近之好友约伴同行,慨叹时相互感应,激动时击掌相庆,自是一桩美事。我与乔兄,喜舞文弄墨,爱藏石种草,或掌中盘菩提,或案头供清赏,亦算志同道合者。日常或不常相见,今日有此机缘,同对此等景致,真人生难得之际遇。
乔兄性旷,博学多识,每遇佳景必能提纲挈领给予点评,往往是一语中的,恰到好处。前进间见一奇石挡道,乔兄当即赐名“一夫石”,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义。又一石状如书册,页页分明,且刚好置于一平台之上,乔兄随即谓之“赐经台”。我不禁抬头望天,竟觉真有佛家身影在上。再前行,道旁有一棵奇松,离地三尺许生出数枝树干,相互间勾联开合,盘曲往复,非常独特。乔兄兴之所至,便躬身屈膝,游戏其间,树弯他也弯,树绕他则绕,身形随树状绕来转去,然后忽坐立于一横干、倚于一竖干,微微闭目吟诵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吟罢,跳下树干指树对我说:“此树名‘思贤’如何?”我深以为然,既叹乔兄思维之敏捷,亦叹中国古典文学与自然美景间之精妙联系。
及近山顶,途中小憩,眼前现一小石,长约一拃,高宽各三寸余,两面平整,形状精巧。乔兄捧之抚之,爱不释手,说,此石真乃天生一壶承也。第二天,乔兄发给我一幅照片,在他的书房茶几之上,安放着那块小小石头,石上端坐一把紫砂壶,石侧一白色珊瑚盘盛满红红的樱桃,几枝绿叶为背景,一只茶杯两颗荔枝置于石前……我仔细欣赏,不禁为这份纯粹和唯美陶醉。昨日方为山中杂石,今日已成案上艺术品,再经一番巧妙设计,营造出一种宁静雅致的氛围,和谐而富有诗意,引人遐思。
此刻,乔兄命名松树“思贤”的情景又浮现眼前,那“呦呦谷”又让我沉浸于“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的意境中。鹿鸣声远,寻而不见,嘉宾却就在不远处,可惜手上无瑟无笙,不能与君歌一曲,且写几个文字吧,以慰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