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佰明
在山东半岛的最南端,有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日照。距离日照市新市区最近的一个渔港,叫大泉沟渔港。而大泉沟村,就是我的故乡。
大泉沟是一个沿海渔村,北依巍巍卧龙山,南邻蔚蓝黄海之滨。村子自明朝洪武年间建村,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泉沟村有近700户、2000人。靠着海崖头,自然是出海打渔为生。
而出海打渔,除了渔船,最重要的工具当然是渔网了。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大泉沟,最传统的捕鱼方式是下坛子网(一种定置网,当地人称之为“大网”,以此为生的渔民称之为“下大网的”)。
大泉沟是一个传统的渔业村,村民的生计、生产、生活靠“网”。这张“网”,既是捕捞渔获、换取柴米油盐的生计之网,也是渔村人祖祖辈辈对身份的自我认同、对这片蓝色海洋辛勤耕耘的传承之网,更是吸引少小离家、在外打拼之人常回家看看的思念之网。
织网、下网、补网是大泉沟人生存的基本技能。其中,在30多年前,编织渔网的工作量最大。以坛子网为例,20多米长的大网,从网眼最大的“口”,依次是朗闲网、密闲网、大生、二生、小生,最后是稍子。网眼也由开始的1200余个逐渐收缩到300余个,大网每增加一定的长度,就要换织板——— 一种用竹片刻成的结网工具,用来衡量网眼的大小。每隔一段距离,就要杀眼——— 整个网具呈一个倒梯形。渔民们为了节省用度,织网工作大多由家人自行完成。为了早日织成,也会分散至其他人家编织,张家织朗闲网,刘家织密闲网,高家织大生……待到一定时日,渔户会上门查看渔网的编织质量和进度,然后收集齐全,再一段一段的拼接起来。
要织好一张渔网并非易事,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个月。织网技能的习得途径,靠的是父辈言传身教、口手相传。学会织网技能容易,但耐得住性子、将冷板凳坐热则需要一种坚持与坚韧的态度。手工织网,一般是左手持织板、右手穿梭,网梭和尼龙线在手中灵活交织,渔网在线的一穿一拽间逐渐成型。常年织网练就了娴熟的手法,为了节省煤油,摸黑织网也是常有的事儿。为了打发织网时的时间,收音机是必备的娱乐设施,从评书到小喇叭,从报纸摘要到每周一歌,一直到播音结束,听得是津津有味。
在40年前,织一个渔网最上端的“口”,可以得到15元的报酬。而这15元,往往需要一家数口在煤油灯底下,起早贪黑的编织十多天。
我自记事起,就帮着大人上梭。八九岁开始,就坐在小板凳上,有模有样地织网了。织网虽然辛苦,但看到编织成形的渔网,最终换来一张“大团结”和一张“火车工人”,成为我们兄妹的学费、书本费来源之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每每织网累得不想动的时候,当时年幼的我就想,要是能有机器织网该多好啊!时光如梭,进入新世纪之后,村子里已经没人去手工织网了,取而代之的是,工业化的流水线织网。
当然,织网可以用机器替代,而出海捕鱼时的下网、上网,以及渔网破损后的补网,则依然需要人工。记得是国庆35周年的头一天,我第一次跟着大人们出海。亲眼看着20多米长的渔网,在我父亲和其他四名叔父的齐心协力下,艰难地将渔网拔上来。渔网在水流的作用下,加之附着在渔网上的海菜水草更显沉重,细细的网线勒得手上会开口子,在日复一日的海上劳作中,渔民们手上的口子会越来越大,裂的越来越深,以至于我在电脑上码这行字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父亲手上的长长裂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