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倩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春天携着满腔柔情,轻盈地迈入人间,唤醒沉睡的山川湖海,也撩拨着人们心底那份对花草的眷恋。在这春意盎然之际,母亲总会悉心侍弄那些花朵,投身于与花的约会,奏响春日田园诗。
母亲退休后回到乡下,精心挑选了院子的一处用来种花。春日的微风不燥,泥土松软得恰到好处,正是花儿们合适的温床。阳光透过斑驳树影,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那一包包花种,宛如沉睡的精灵,躺在母亲的掌心等待苏醒。娇俏的薰衣草,淡明艳的向日葵,热烈的虞美人……它们是希望的种子,带着母亲对未来的期许,也承载着春日的绮梦。
覆土、压实、浇水,母亲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热情。她轻启壶盖,清水在壶中微微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春日里最灵动的音符。水细密地洒在泥土表面,润湿了一小片土地,为花朵们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纱帐。水珠缓缓渗入泥土的缝隙,每一颗仿佛灵动的精灵,在土里旋转、穿梭、跳跃,寻找着那些等待滋润的花种。
令我记忆深刻的有一年四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打破了花园的宁静。一夜之间,气温突然急剧下降,前一天还暖和,后一天就冷得令人瑟瑟发抖,我不禁担忧起母亲悉心照看的那些花种。次日清晨,当我心急如焚地奔向院子,眼前的景象让我心中一沉——— 原本松软的泥土变得坚硬,上面覆盖着一层薄冰,仿佛受到了大自然无情的封印。轻轻拨开冰层,泥土下的花种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奄奄一息。倒是一旁的母亲看到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耐心道:“阿囡不用担心,花朵没那么脆弱。我们一起想办法。”
母亲联系了老友李姨,李姨有着丰富的种植经验,在她的指导下,我们试着不换盆、少浇水,给花种们盖上了厚厚的稻草,如同为它们披上了一层温暖的被子,又在四周点燃了几个小火盆,为它们驱散寒意。母亲告诉我,面对困难,不能只是一味地担忧,要积极地想办法去解决。
终于,天气逐渐回暖。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揭开稻草,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喜万分。那些花种竟然顽强地挺了过来,它们顶开了泥土,冒出嫩绿的芽尖,虽然有些“憔悴”,却充满了生机。
此后的每天清晨,我都准时看望那些小小的“住客”。芽儿们一天天拔高,长出绒绒叶片。“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向日葵的叶片宽大如扇,向着阳光的方向肆意舒展;薰衣草的叶片细长,透着股清冷的美;虞美人则摇曳生姿,叶片边缘波浪般起伏,正如《虞美人草》里描绘的“幽草默通神,旧题虞美人,长言方度曲,应节若翻身”那般灵动。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微风轻拂,花株们轻轻摇曳,似在低语。那沙沙声仿佛是在诉说它们成长的欢喜,又似在感谢这春日的馈赠。蜜蜂在花丛中忙碌地穿梭,蝴蝶也轻盈地翩翩起舞,仿佛在为这些美丽的花儿们庆祝,也为这春日花园增添一抹抹灵动。这些花儿们经历了倒春寒的考验,如今终于迎来了属于它们的春天。我站在花丛中,被花香包裹,看蜂飞蝶舞,听鸟语啁啾,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母亲春日种花,种下的不止是花,更是对生活的热爱和在困境中不轻易放弃的坚持。每一朵花都是春日的诗行,更是我心中那份永不磨灭的希望。在这繁花似锦的春日,与花共舞,与自然相拥,心灵在这片花海中得到滋养,生命也因这春日的田园诗而愈发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