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斌
我总是觉得春天应该是一个动词:鸟儿早啼,小河潺潺、庄稼拔节、老树发芽、阳光溅落、柳絮飞舞等等,只要用心聆听,便能听到春天的声音。还有春天的色彩,如果用“碧绿”或“翡翠”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不信,请走进春天,它们一定不会亏待你那双眼睛——那些有名字的,或没名字的野花儿,总是令人目醉神迷。她们的美,美在自然,美在本色,美在柔弱娇嫩的外表下那难掩的自信与刚强。她们通常不择水土,也从来不拒风雨——只要嗅到一丁点儿春的讯息,便会争先恐后地绽放出自己独有的美:或浓艳欲滴,夺目耀眼;或冰肌玉骨,素淡娴雅……蜂飞蝶舞间,她们,不施粉黛,不加妆扮,却更妩媚多姿;她们,不用栽培,不必施肥,依旧姹紫嫣红。
无论你欣赏,或者不欣赏,她们,就在春野里,不悲不喜;你赞美,或者不赞美,她们,就在静默里,芳菲四溢。所以,较之庭院果园里的桃红李白,较之温室大棚里的盆栽缸育,我更喜欢的,是那山野间梨花的“芳春照流雪,深夕映繁星”,杜鹃花的“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我更钟情的,是那些自开自落、馨香随风的小小野花儿——天大地大,处处为家,无须费心地移植,无须多情地照料,落地即生根,给点阳光就灿烂!
难怪画家梵高说:“爱之花开放的地方,生命便欣欣向荣。”
最喜欢的描写春天的一句诗,要数“梨花作盏饮清风”。对于春光,一个“饮”字,足以展示人们的欢愉、明丽、憧憬的心情。春光是可以饮的,饮是一种心情,一种心态,一种形态,一种展示。饮清风、饮春风,这是何等浪漫的情怀啊,而这盏恰恰是梨花,梨花作盏,就是这平平常常的几个字,足以令我们回味。可以作盏饮春风的不惟梨花,桃花、杏花、迎春、玉兰都是可以的。
前苏联作家普里什文说:“如果你想了解森林的心灵,那你就去找一条林中小溪,顺着它的岸边往上游或下游走一走吧。”对于春天,亦当如此。行走在春天里,我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一名画师,能调试出最美的色调,把林间双飞雨燕,篱外一枝新桃,溪畔弱柳千条,陌上菜花万朵,全然纳入画卷收存。行走在春天里,我愿做一名舞者,伴着煦暖的春风的旋律,用炫动的足尖滑过绿茸茸的草地,用轻盈的双手拂过粉嫩嫩的花蕾,以最谦卑的身姿,来膜拜春天。行走在春天里,我还希望能成为一名歌者,用乡间俚语,唱出群花齐绽的美妙,新芽破土的欣喜,春雷轰然的悸动,万物苏醒的狂欢。行走在春天里,我不愿成为一名作家,因为我很难用自己稚嫩的语言和文字去描摹千朵万朵压枝低花朵们的芬芳,用肤浅的笔墨描写出杨花满天做雪飞的绝美,更没有勇气用单薄的语言来述说红叶红花半雨烟的意境……
春光抓不住也摸不着,只能用视觉去捕捉,用触觉去感受,用心灵去悟化:她能给你一袭清风,一片明媚,一缕馨香;她使你心胸豁达,心花怒放,满目生机。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说出了人们对春天的渴望和期盼。可一旦走进春天,便觉得光阴似箭,时不我待。春天是生命的温床,也是生命历程新的起跑线。这是一个播种希望的季节,一个向人生又一新的高度迈进的季节。当这个季节来临的时候,谁不心动,谁不神往,一切都是充满喜悦与激情的。它不仅涌动着执着的血液,还点燃火热的生命。
读《论语》,知道了孔夫子与弟子曾求的理想:“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在这个大地开化、万物复苏的季节,领着一帮人去沂水洗澡,然后到舞雩台沐浴春风,最后高高兴兴唱着歌回家。原来,圣人的理想,除了治国平天下之外,追求自己的内心完满充盈也是其中之一啊。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有诗云“乡村四月闲人少”,不错的,春天的心是骚动的,也是勤恳的。此时,农民们早已脱下穿了一冬的棉袄,轻装上阵了,他们甩开膀子,吆喝着牛儿,用犁翻开墒情很好的土地,并和着泥土清新的味道,播种下理想;外出打工的小伙子、姑娘们也唧唧喳喳合计起今年的去向,也忙碌奔波起来,而幸福的长者口衔长长的烟袋,捋着胡子展望起今年丰收的景象了。
春天,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感觉,一种心情。而春天的味道,则需要细细寻找,静静品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