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礼顺
在家乡众多果树中,梨树最为常见,但在我记忆中,它们似乎已不再像往昔那样硕果累累,因为我已许久未品尝过家乡梨树上摘下的新鲜梨子。
我不禁回忆起往昔的时光。我家后山曾有几棵硕大的梨树,自幼时起,它们便慷慨地赐予我无数甘甜的果实。那清脆可口的梨子总是让我急切地想要一尝为快。如今,我已记不清有多久未曾享用过那后山梨树上的梨子了。
后山的梨树很大,几棵梨树并排生长着,就可以覆盖下面成块成块的土地,而母亲常常要背着我到这里劳作,那时,我还小,但父亲要上班,家里无人照料,所以,我只能是被母亲带着一起到田间地头。母亲在劳动,而我则在树荫下四处张望,看着母亲的身影在地里不停地挪动,看着母亲的汗水从额头直往下落,看着梨树在烈日下耷拉着的叶子随风摇摆。太阳移动了,树荫转向了,母亲便来到我的身边,帮我挪了挪地方,便又接着干活。只是时时询问我:“儿要喝水不?”而我则摇头或点头。
那时我很小,只要母亲在跟前,便是安心。
后来,我逐渐长大了些,便经常自己来到梨树下。春天里,看着满树的白色梨花,总是兴奋地期待梨树早日结果。当看到风吹落满地的落花,我们总是惋惜,总感觉这就是被吹落的秋果。花谢了,在梨树枝头,四处挂满了珍珠般大小的果粒,一簇簇的,一颗颗的,让人直流口水。当它再长大一点的时候,我们甚至忍不住摘下几个,狠命地咬下去,但是那坚硬的果子让我的牙齿差点磕碰掉,自此以后,我再也不贪吃了。
从春天,到秋天,梨子在慢慢长大,庞大的梨树支撑起成百上千的梨子,开始是挺拔的,逐渐,枝条开始下垂,到最后,很多低矮的枝条甚至被压断,而满枝的果子甚至散落一地,逐渐枯萎,化入泥土。每当这时,我们总是惋惜不已。梨树就像背着自己的孩子,在孩子的成长中消耗着自己的能量,他总是用自己的叶子遮挡着太阳,让果实免遭暴晒。而我们,则经常没事就来到树底下,时不时地对着树上啃食果子的松鼠大叫,有时,它们旁若无人,有时会在我们的吆喝声中急速跳到其它树上去了。不过,等我们稍不留神时,又会重新返回,让我们这些孩子们气愤不已,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高大的梨树,不是我们能够攀爬的,而松鼠却可以轻松自如。
等待梨子成熟的过程是漫长的,但期待的也不只有我们孩子,其实,大人也期待梨树早点成熟。那时候,农村的条件差,经济落后,家里有些果木也能给家里带来些经济收入。
每到梨树成熟时,经常会有隔壁乡镇的商贩上门收购,或者用稻谷置换。他们会与大人谈好交换方式,然后在梨树下欣赏很久,并从不同的梨树上摘下一颗品尝一下,然后进行对比,哪棵树上的好吃便从哪棵树上采摘。他们会选择采摘脆甜而大的梨子装进袋子里,他们往往善于爬树,或者站在地上采摘低矮处的梨子。他们把梨子拉回去售卖,而我们则可以从中获得一些经济收入或者稻谷收获。因为梨树的产量大,所以,几棵梨树的丰收就能让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当然,这不影响我们自己的食用。我们有时会爬上树干摘取最成熟的果子,有时会专挑被蜜蜂蜇过的梨子吃,因为,它们选择的往往是最甜的。
当寒冬到来,梨树的落叶落尽,梨树便只剩下枝干,那种光秃秃的枝干在冬天的寒风里孤独地傲立着,用最顽强的生命力度过寒冬。那枯老的褐色的树皮四处龟裂,但梨树却始终深深扎根在地下。他们生命的倔强就像长年累月劳作在土地上的农民,让人由衷地赞美与赞叹。
梨树用它顽强的生命力年复一年地为人们输送了果实,而父母用他们无私的爱年复一年地为我们遮风挡雨。然而,如今,梨树老了,它那遒劲的枝干在风吹雨蚀后早已千疮百孔,有的甚至干枯殆尽,只留下躯干在后山的土地上伫立。这让我突然醒悟:原来,梨树老了,它们已经为我们奉献了一生!
这让我突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他们用自己的一生为子女谋福,为社会奉献,如今,他们老了,但他们依旧倔强地驻守在乡村,在春风中守望,在寒风中伫立,默默地延续着人世间最美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