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斌
春天绝对称得上是一流的丹青高手。
她以春雨为墨,春风当笔,尽情地在山河大地这张巨幅宣纸上描绘一幅美轮美奂的春之图:山川、河流、树木、花草、鸟虫……躲在土下的嫩芽儿、藏在枝头的花骨朵儿,虚处见实,密处针难插,疏处可走马,留白意会,尽收唯美画卷。虽然别的季节的风景也不缺乏美丽,但春天这幅画有极为鲜明的特色。这幅画,洋溢着淳朴温厚的气息,色彩丰富鲜明的光泽,美好而深远的意境,是一幅难得的和谐而优美的构图,在季节的画册中堪称精品中的精品。而颜色是春天的核心意象之一,这颜色是立体的,亦有层次。随便置身于原野,随时随地进入视野的便是泛青的田野,碧绿的茶园,还有公路两旁嫩黄的杨树,翠青色的垂柳,以及点燃着或粉或霞的桃花。
各色的花儿是这幅画的主角之一。“花开花落自有时,节令变幻风先知。一节一气分三候,二十四花从不迟。”只需 一缕春风,一丝春雨,那些有名字的或者没名字的野花儿,在沟壑,在田埂,在河边,在地头……浅绿、翠绿、墨绿,明黄、鹅黄、桔黄,粉红、朱红、玫红,淡蓝、湖蓝、青蓝……或三五成群,或促膝并肩。她们的美,美在自然,美在本色,美在柔弱娇嫩的外表下那难掩的自信与刚强。她们不择水土,也不拒风雨——只要嗅到一丁点儿春的讯息,便毫无怨言地绽放起来,以各美其美的英姿装扮着姹紫嫣红的春天。她们不娇贵,但却绚丽;不繁盛,但却盎然;不重彩,但却热烈。让人产生发出“东风吹开花千树,占断春光惟此花”的感慨,这得感谢造物主的妙手回春。难怪有学者指出,若没有花,中国文化定会黯然失色。
家乡五莲山风景区内有野生杜鹃40余种,其中以映山红、迎红杜鹃和照山白三种最为常见。一看到家乡的映山红,总会想起中学课本里学过的《紫藤萝瀑布》,宗璞先生深情地写道:“这里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浅紫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
颇有赏花经验的老人告诉我,看一株映山红让人觉得有些单薄,必须连成整体来看才有灵气。只有在起伏不断的山坡和山谷里,在穿插着村落和房舍的褶皱里,三三两两,成千上百,错落地排布着,它们随着地势的起伏而波动,层层叠叠,蜿蜒曲折,别具一种婉转的意境,这才是映山红该有的韵色。映山红立的位置不同,花期也各不相同,阳坡的已经淡红败落,阴面的才粉红怒放,但她们就这样遥相呼应地开放着,在高与低,远与近,前与后,动与静中,一幅完整的映山红图卷就直视无碍地展现在你眼前,极具层次感,极具立体感,极具流动性。这分明是一个颜色的大仓库,其色彩是流动的,也是变化的,今天就与昨天不同。明天,风会把颜色吹走。我默默地凝视着随风摇曳的映山红,那舞动着的鲜红,在我的眼前恍惚幻变成了一群身穿红衣、尽情地唱呀跳呀的少男少女。我想,映山红不一定只用来比喻美女,或许用来比喻火红的青春年代和奋发向上的追求更加贴切。
几乎与各色花儿此起彼伏盛开的同时,湛蓝湛蓝的天空也在瞬间变得五彩缤纷,绚烂灵动起来。孩子们放飞的蝴蝶、蜜蜂等样式的风筝在云朵间穿梭与曼舞,这色彩斑斓、千姿百态的风筝在暖融融的春风中飘舞着、摇曳着、飞升着,此时,俏丽的春天属于孩子们,蔚蓝的天空也属于孩子们,他们享受着童趣,放飞着梦想,编织着希望、憧憬与未来。他们以春天的名义,蓬勃的活力,天真烂漫地嬉戏着、追赶着。漫画家丰子恺先生感叹道:“小孩子是天生的艺术家,有敏感、丰富、真挚的情感。”
张爱玲说,吃是人生最基本的生活艺术。品尝野菜野味应该是春天里另一幅诱人的画卷。吟诵着“山头翠树调莺舌,山腰野菜飞黄蝶”“晨烹山蔬美,午漱石泉洁”这些脍炙人口的经典诗句,感觉口齿噙香,熠熠生辉。在两千多年前的《诗经》里,就有许多描写野菜的诗歌,如,“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这短短的八个字就包含了“荼”(苦菜)和“荠”(荠菜)两种野菜。据专业人士考证,《诗经》里共生长着25种野菜,简直就是一座远古野菜种植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