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
又是一年,葡萄成熟的季节。
小姨打电话来说,葡萄熟了,来摘吧。
今年的葡萄结得极少,藤架上寂寥的几串,青的,瘦的,寂寞的。
葡萄架在姥爷的小屋外,爬满了整面墙。几年前姥爷亲手种下一棵,自此浇水、看护、期盼,终于结果。去年葡萄成熟时,在绿叶的衬托下,一串串饱满鲜亮,颗粒硕大,酸酸的,甜甜的。每当这时,附近的妇女常常带着孩子来要几串回去尝鲜。也有些不知趣的妇女来了一趟又一趟,一副不把葡萄摘完不罢休的气势。姥爷当时已不常出屋,走路不大顺溜,急得姥爷对着门外一遍一遍地说:“你们给我们留几串吧,我的外甥们还没吃呢。”
第二天,又有来“偷”葡萄的,趁着姥爷不注意,拖家带口,甚至把一些不认识的人都带过来。姥爷更加急了,索性拿个板凳,坐在葡萄架下边看葡萄,拿着电话对着电话那边的我们喊,快回来吧,再不回来葡萄就被“偷”光了。我们听后都笑,笑姥爷的认真。葡萄在哪里都能买到啊,非得跑大老远回去吃那几串葡萄,油费贵着呢。
姥爷的坚持和一遍遍催促,终于促成了每年葡萄成熟时我们全家老小一起回家吃葡萄的场景。看着我们在葡萄架下,手托着葡萄拍照留影,看着我们一边吃着一边夸赞着葡萄真甜时,姥爷脸上闪过满足和幸福。其实,葡萄并没有外边卖的好吃,可我们却觉出不一样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还掺杂着一种爱的味道,是多少钱买不到的味道。
今年正月,姥爷突然离开了我们。我们悲伤之余发现,葡萄架枯萎了。葡萄和姥爷相处已久,就像葫芦娃和他们的爷爷一样,葡萄娃们和姥爷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姥爷在时,它们努力蓬勃生长,结出累累硕果。姥爷不在了,它们伤心过度,不愿再结果,因为没人再欣赏它们,夸奖它们,对着它们自言自语地说话。叶子发黄了,葡萄穗子枯瘦焦黄,在表达着对姥爷的深切哀悼。
今年的葡萄,小姨专门打电话让我回家拿。我深知,这是姥爷的心愿,葡萄熟了,也是我们该回家看看的时候了。姥爷不在,他的女儿会继续守护他的葡萄架,直到她也老去的那天。
回忆是一笔丰厚的财富。
葡萄架下再也不见那位老人,一脸期盼看向女儿和外甥们所在的城市,对着葡萄说,快点熟吧,我的孩子们就会回来了。他只是一位普通的老人,有着最简单的愿望,盼望着多几次与女儿和外甥们相见的机会。葡萄酸酸的,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那是爱的味道。
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常回家看看我们的亲人,在还来得及的时间内及早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