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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笑中带泪的时代寓言
  

一如
  今天要说的这部《戏台》,并非呈现在大荧幕上的电影,而是大道文化出品的话剧《戏台三部曲》之一的艺术作品。
  《戏台》是一部由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毓钺编剧,著名喜剧演员导演的话剧首次亮相于2015年7月16日,复排于2025年3月。这部作品不仅标志着陈佩斯舞台剧从“大小品”式的讽刺喜剧转变为更具深刻内涵的悲喜大戏,还开启了“戏台三部曲”的创作。
  《戏台》以毓钺最为擅长的晚清至民国军阀混战时期为背景,讲述了江湖戏班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强权夹缝中求生存的故事。在当权者“洪大帅”的威胁下,戏班被迫让包子铺伙计“大嗓儿”顶替武生名角出演《霸王别姬》,甚至为保性命,在枪口之下篡改经典唱段,让霸王过乌江、见父老、招兵马、“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在极度的诙谐荒诞中展现艺术尊严被权力极度倾轧的悲凉,以反讽将喜剧外壳与悲剧内核熔于一炉,让人们在笑声中感受到五味杂陈。
  这部作品长达两个半小时,却没有中场休息,是很典型的三幕剧,在情绪上却没有任何断点。它很大程度上保留了“陈氏喜剧”的特点,从市井小人物入手,描写底层人物生活,并糅合诸多时代特征,以夸张却又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用极具张力的角色,诠释喜剧外衣下的悲剧核心,彰显了振聋发聩的历史穿透力。
  在戏剧中,权力被收拢为一把枪,这把枪可以是当地地方一霸的匣子枪,也可以是今天为大帅、明天就下台的当权者的精致手枪,而底层人物永远是八面奉承的戏院经理,战战兢兢肩负整个戏班吃“开口饭”的班主,和天天哼着段子“穷吃穷喝穷看戏”的包子铺伙计。
  在枪口之下,戏院经理可以为西楚霸王披上明朝太监刘瑾的戏服披风,在枪口之下,戏班班主可以将“那是岳飞的词儿”搬来让霸王“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却被强行拉来顶替武生的包子铺伙计“威武不屈”坚决上台。
  一切的荒诞、反讽、反转全部融合进哆哆嗦嗦中,最终归结到班主恨铁不成钢的一句“老祖宗的东西,真是地道”,这句话瞬间升华了主题,也点明了全剧的寓言所在。
  地道的仅仅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吗?仅仅是那一身又一身、一句又一句规矩繁冗的戏曲吗?
  显然不是。
  编剧和导演,以及整个创作团队,把时代的不可言喻,藏进了一段段嬉笑怒骂中,织进了一句句诙谐无奈中,让人在拍着大腿的哄笑中突然就哏了一下,然后,眼眶一红,接着湿润。
  也有人说,这是一部话剧舞台上的《年会不能停》,往浅了说,身处职场者,多多少少,谁没有被外行领导过内行,谁没有被一句误会指令而无奈干出许多无用功,谁没有为了生计去无条件满足甲方爸爸那些匪夷所思甚至无理取闹的要求,谁没有因为五斗米一而再地原则性退让。
  就像,堂堂西楚霸王也可以穿上大明朝太监刘瑾的戏服,操着一口天津腔,雄赳赳过了乌江。
  这些看似荒诞,实则悲凉的一幕幕,在演员们精湛的演技处理下,让人笑中带泪,感慨万千。
  用网上一位观众的评价来说,就是:“陈老爷子的表演,连逗号都是对的。”这话毫不夸张,几乎每一场的开场白,剧情里都会处理到“衣食父母”这四个字。
  而剧里剧外,这四个字似乎是陈佩斯这位已经有着71岁高龄却仍然活跃在舞台上的表演艺术家的座右铭。他把每一个观众,都看成他的衣食父母,用最诚挚、最卖力的表演,兢兢业业吃着这碗饭。别人的演出好,是看得见的“戏上身”,而陈佩斯的好,则是他一直就在戏里,就是那个年代,就是那个身份,从未出来过。
  再看本轮巡演更新的另一位主演吴彼,更是把包子铺伙计的市井、卑微、草根演绎得栩栩如生。充满语言天赋的他曾在《北京法源寺》中以一口地道河南腔演绎了戊戌变法历史事件中的袁世凯,而今又用从头到尾的天津话将“大嗓儿”的形象活脱脱立在台上。
  整部话剧,由文武场托底,四梁八柱烘托,京剧唱段作衬,突出创作核心的同时也展现了浓厚的文化底蕴。
  在大道文化出品的作品中,“传统文化”如同被拆解了,融入一呼一吸之间,嵌进举手投足之际,看似不着寸缕,却又无处不在。
  谢幕时分,几位头发花白的锣鼓乐器演奏艺人,总能获得更加诚挚更加热烈的掌声,观众将手高高举过头顶,更加用力鼓掌,更加高声喝彩,似乎是在用尽一己之力,为“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点赞。
  也许这份坚持,尚且存在几分理想主义,但是,我们不都是为着心底那一点理想主义,为着西楚霸王不穿上明朝太监刘瑾的披风而努力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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