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朱全增先生早就相识,皆因他时任山东美协常务副主席和秘书长,多次邀我参与他组织的美展活动,在理论上相互切磋、研讨。其间亦见他的花鸟画作品使人目亮。然而这次在他的故乡日照市美术馆集中看到他这么多、这样丰富、这样的宏制巨幅花鸟作品,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不临其境则不知其情也。如果人们亲赴展览现场,即可知朱全增先生的画作在整个山东,特别在他的故乡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其实朱全增的画作和展览还引起全国美术界和老友的关注,并予以很高的评价!
提到山东,人们总会想起孔孟儒家,而提到山东日照,其实还应该提起南朝文学理论大家刘勰和他著名的《文心雕龙》,可见此地思想和文艺皆有深厚的传统。近现代乃至今日,山东己成为文化大省,人才辈出,而朱全增则是其中的翘楚人物。
我认为,朱全增先生能获得这样的绘画成就,除了上述所言的传统思想和文化积淀及其薰陶之外,还有如下几个原因。
一是朱全增多年在山东美协主持工作,因之奔走于全国各地联系各方美术活动,种种繁务固然也一定程度削减了他集中创作的时间,但也给了他较高的平台和比他人更宽阔的艺术视野,更为客观的审美眼光。所以他能够从中择取优秀的,充实自身,既包容诸家,又坚持己见,使之进一步转化艺术创造的动因,所以他的画作格局大,气势宏,并非偶然。
二是我在与朱全增的闲聊以及进一步探询中才得知,他一生并非顺达,而是从基层工作一步步转向绘画专业,进入和提升到美术创作和领导岗位的。其中的人生滋味谁也无法确切得知,只有他本人才能真正深切体知。尽管如此,我却仍从他的言谈描述中,感知其艰辛以及分享他的艰辛所带来的收获和喜悦。山东的先贤哲人孟子曾在赏诗时说:“知人论世”。这也是做好文学和绘画评论的第一原则。如果你不了解画家的个人经历,那么如何真正评解其画的思想内涵、趣味和风格取向呢?可以说,朱全增先生的花鸟画不仅格局宏大,而且所选题材广泛,有墨竹、兰草以及山石累累等,但最令人注目的却是他笔下那些粗壮、遒劲、横空出枝或矗矗耸立的树干,不论是红梅或木棉,都在树枝的支撑下才得以熠熠生辉,才充满了不屈不挠的生机,这不正是他个人经历的绝好写照吗?
三是朱全增先生是学习西画出身的,后来才转向中国画(主要是花鸟画)的创作,这方面他显然得到了山东画坛先辈的指点。在交流中,他历数了对他画艺成长加以提携和关照的前辈,感念之情溢于言表。应该说,这种艺术转型,一方面为他的中国画创作在造型上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因此他十分注重写生,注重花鸟物象的真实性;另一方面则是他在色彩上的大胆使用,不为传统色彩那种萧索惨淡的格调所拘,画面的色感浓烈、明艳,既高华又带有来自生活的感性气息。由于墨色为主的纵横交织的花木枝干作为支撑,而色彩真如锦上添花,从不违和而相互映衬,洋溢了一种新时代的精神风貌。坚实的造型和生辉的色彩构成了他的花鸟世界浓郁而又蓬勃的审美特征。
朱全增先生不仅长于花鸟,其实他的山水同样表现出很高的水准。在我看来,他是将山水与花鸟两者很好统一起来了。或者说,他的花鸟是以山水作为宏阔的自然背景,而将花鸟形象立为画面的主体。在这方面,前辈大师像潘天寿就是这样的代表画家。潘天寿的花鸟从来不是孤立的形态,山涧,巨石,峰峦,溪流,皆为他一一摄入作品,与花鸟形象和整个布局构成了一个有机整体。而朱全增的花鸟画亦可如是观,失缺了山水自然背景,花鸟固然可以独立成象,但境界、格局和气势,则大相异趣了。
在我与朱全增先生的交谈中,他说自己的花鸟画比较注重“写实”(这显然与他曾经的西画背景有关),但其实他的花鸟画仍然流露出“写意”的韵律,“写实”和“写意”在他作品中是并行不悖的,他的花鸟画宏篇巨制若无“写意”作为基本的形式表达,一味“写实”实际上是难以为继的。但的确,观其画,可以看出朱全增花鸟作品中,每一枝干,每一花朵,每一粒花蕊,每一只雀禽,皆能逼肖其态,真显其形,写意笔调是服务于写实的取向的。他的花鸟色彩亦是按照写实手法,随类、随物、随心而赋之,绝无丝毫松懈马虎。
那么,如何从整体上把握朱全增的花鸟画的审美风貌呢?
有两个字可以作出很好的概括:气象。
在中国书画理论中,“气象”就是强调作品具有一种雄浑壮阔的整体格局、一种将万物汇纳一体的势态。我认为,朱全增的花鸟画就具有这样一种格局、势态和气象。从客观方面看,乃包容万象,聚物成形,呈全景之笼罩。花鸟画虽为天地万物中的局部之物,但却能小中见大,由微观而扩展为宏观。从主观方面讲,这种万象皆备的格局,毕竟需要画家全力以赴,将笔、墨、色、造型和构图诸种艺术因素统摄起来,与客观世界交流相应,方能最终实现。若无大胸襟,备大气魄,具大手笔,是绝难胜任的,也是绝难表现出花鸟画之大“气象”的。
樊波
在我与朱全增先生的交流中,其形貌谈吐,一派儒雅气质,虽时有豪言,但仍然不掩其质,所以人们观其画,似总难与他的外貌对上号,作品的大气象与其人的儒雅形成一种对比。思量起来,他早年的学艺艰辛经历似乎并没有在其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所以我想,气质是内在的,人的外貌则是外在的,而作品“气象”是内外结合的产物,是朱全增整个学养、人生经历和传统文化综合的表征——气象。
从笔墨角度来看,朱全增的花鸟画笔力沉厚,墨意烂漫,虽为造型抒写,但终究还是为其画面整个“气象”所服务。五代荆浩曾说:“而有真景,可忘笔墨”。而我们不妨说,朱全增的花鸟画乃是“而有气象,超越笔墨”。他的笔墨是沉浸在整个气象之中的,在写实和写意之间,笔墨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以写实为主,写意为辅,形成花鸟画的“气象”。
朱全增先生虽从美协岗位上退下来,但仍任山东省国画院院长。他依然活力充沛,很难看出他已过耳顺之年,但“从心所欲”却是他艺术的更高追求。这次返乡办展,大约集中了他多年积累的作品。据相告,还有不少作品,由于展厅限制而未能全然得见,然由此可知,他的艺术雄心和抱负何其大也!
作为曾经的山东美协领导,朱全增先生不仅关注画,而且也重视绘画理论及影响作用。前几年,山东美协理论委员会,就是在他主持下创办起来的。他不仅出版了不少画集,而且还出版了诸多评论文集。其中有他谈艺论画的心得,还有国内理论家为他撰写的绘画评论,读罢会使人对朱全增其人、其艺有更为全面的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我虽未出生于齐鲁大地,但实际上(父辈)亦为山东人,与朱全增先生算是故里同乡,所以一晤顿生神交已久之感,因此我对他的人,他的文化气质,他的绘画作品,就自然有-种理性的审美的认同。心有灵犀一点通,同乡相会,切磋技艺,研讨画理,自然有更多的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