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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蔷薇满园开
  

康林
  比起南方,葫芦岛的花期几乎要晚二十多天。一直到五月,某一日推窗,忽觉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甜香,抬眼望去,才惊觉——又是蔷薇满园开:粉白、嫣红、绛紫,似天边流霞坠入人间,将寻常庭院晕染成诗画般的梦境。
  晨光熹微时,整座园子像是被揉碎的云霞浸染。粉的如少女脸颊未褪的红晕,白的似凝脂美玉泛着的柔光,而那几簇绛紫色的蔷薇,倒像是将天边的朝霞裁成了细碎的锦缎。它们或三两依偎,藏在嫩绿的叶间,宛如闺中少女遮掩半面的纱;或昂首挺胸,在枝头肆意舒展花瓣,层层叠叠如同舞者翻飞的裙摆。露珠悬在花瓣边缘,折射出七彩光晕,微风轻拂,便簌簌滚落,明明悄无声息,但就是让人分明听到清脆的声响,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琉璃盏。而一朵朵水墨小花,就像蔷薇花的一个个吻痕,印在青石板上。
  漫步于蔷薇花架之下,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花瓣,细腻、柔滑,仿若轻抚过月光凝成的绸缎。藤蔓沿着木质花架蜿蜒攀爬,交织成七彩的穹顶,将细碎的阳光筛落成满地金斑。“沙沙,沙沙”,枝叶相触的低语在耳畔萦绕,与远处传来的鸟鸣、檐角风铃的清响融为一体,谱写出一曲暮春的协奏。偶有花瓣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在肩头,又顺着衣襟滑下,那若有若无的触感,就像春神在离开时给人留下的轻柔一吻。
  俯身凑近盛放的花朵,清甜的香气便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这香不同于玫瑰的浓烈馥郁,也不似茉莉的淡雅清幽,而是糅合了晨露的清冽与阳光的暖意,丝丝缕缕沁入肺腑。深吸一口气,竟觉唇齿间都泛起淡淡的清甜,仿佛饮下了一口美好时光酿成的琼浆。恍惚间,忆起南朝柳恽笔下“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的诗句,此刻的蔷薇,可不正是这般无需摇曳,便能将满园芬芳肆意播撒?
  晌午时分,骄阳似火,却给蔷薇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花瓣在强光的照射下通透如琉璃,细密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是谁用金丝在薄绢上精心勾勒的纹路。蜜蜂穿梭其间,翅膀振动发出的“嗡嗡”声,与花瓣相互摩挲的“簌簌”声,共同奏响了一曲生命的欢歌。那些停驻在花蕊上的蝴蝶,翅膀上斑斓的花纹与蔷薇的色彩相映成趣,偶尔振翅,便抖落一片细碎的光影,如梦似幻。
  夕阳西下,余晖为整个园子染上一层琥珀色。蔷薇在暮色中愈发娇艳,粉的化作天边的火烧云,红的宛如泼洒的朱砂,就连平日里素雅的白蔷薇,也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微风拂过,花影婆娑,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剪影,恍若一幅流动的水墨丹青。“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此时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给蔷薇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花朵在月色中若隐若现,泛着柔和的微光,宛如沉睡的仙子。暗香在夜色中悄然流淌,愈发浓郁,沁人心脾。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为这静谧的夜增添了几分生机。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到满园蔷薇盛开的时节,那满园的绚烂与芬芳,总会让人忘却时光的流逝。它们年复一年,在这静谧的小园中,用最热烈的姿态,尽情绽放着生命的美丽,将浪漫与温柔演绎到极致。而我,也甘愿沉醉在这片花海之中,任思绪随花香飘远,在这喧嚣的尘世里,寻得一方宁静与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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