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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贯古今大先生
——怀念北大张传玺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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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庆森
  在中国历史学界,有一位泰斗级的人物,曾任北大党委书记郝平评价其为“学贯古今、著作等身”,是真正的“大先生”。而据了解,郝平也是其学生。他是北京大学教授、著名历史学家,先秦两汉历史研究的奠基者,先后担任中国秦汉史研究会的第一届理事,第二至第六届副会长,第七至第九届顾问。
  他就是张传玺先生,一位从日照市东港区涛雒走出来的著名学者,是日照的骄傲与自豪。让我们来看一下北大新闻网发布的张传玺先生生平介绍。
  张传玺(1927年2月27日至2021年2月27日),山东日照人。张传玺教授师承著名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北大原副校长翦伯赞先生,是翦伯赞先生第一批招收的研究生。留校任教后又担任翦老助手,在翦老悉心教诲下,系统地学习了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终身信守不渝。并且长期致力于中国古代史研究,尤其专精于秦汉史。
  张传玺教授在历史教学方面成绩卓著,编写了《中国古代史纲》《简明中国古代史》《中国历史文献简明教程》《中国古代史教学参考手册》《中国通史讲稿》《中国古代史教学参考地图集》等多部教材。长期担任教育部中学历史教材审查委员会委员、全国普通高校招生统一考试学科命题委员会委员、全国各类成人高等学校统一招生考试大纲审定委员会副会长兼历史学科组组长,主持编写的中学教材历史(初中卷)深受广大师生好评。
  张传玺教授潜心治学,在中国古代史一些重大历史课题研究上取得了重要成就,尤其在中国古代土地制度研究、生产力研究、生产关系和契约关系研究等方面见解独到、造诣深厚。张传玺教授一生著作颇丰,撰写学术著作30余种,学术论文200余篇。
  从以上生平介绍,可以了解张传玺教授在历史教学和治学方面的影响力和贡献,这应该是最权威的版本。张传玺教授已于2021年2月27日离我们而去。这一天也正是他94岁生日。回想起十几年来我与先生交往的诸多故事,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都是十分美好的回忆,都是真诚的感动。哲人其萎,风范永存。
  我初次相识张传玺教授是在2011年4月。清明节期间,北大教授张传玺回乡祭祖、省亲。我陪同部分活动。初中上学读《历史》课本,知道主编是张传玺,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日照人,我们的同乡。
  到宾馆接上先生,笫一印象,这是一个多么和善亲切的老者,这不就像自家爷爷一样吗?根本想不到,他竟然是中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那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教授?陪同教授的几天活动中,我逐渐走近这位长者、智者,并且最后还成为了忘年交,何其荣幸。
  第一站是去涛雒四村祭祖。陪同的还有先生同乡、日照著名文化学者田文阁。田文阁长我一岁,我们曾一起共事,他博学多才,早年就写过《老家日照》,令我羡慕。我当时没读过《日照县志》,但每每看田文阁引用县志内容,我心里就发慌。心想,作为分管文化的副部长,连县志都没读过,真不合格。所以,有一年我用一个春节假期功夫,咬着牙把竖排繁体字的县志读完了,真是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事前,先生已跟家里联系,为其祖母立了碑,由田文阁撰写了碑文。到了林地,来到祖母幕前,先生声泪俱下,边念着碑文,边叙说着小时候奶奶的故事,从一个煎饼,到一个窝头,再到一双布鞋、一个行囊,对奶奶的记忆,饱含深情,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试想,一个年逾八十,离家五十载的老人,能够把这么深的记忆存在脑海里,并且还能如数家珍,该是多么深情的记忆呀!随后又到了其他先祖的坟前,同样是虔诚地敬拜和祈祷。这些场景,深深地感动了我和现场的人。
  祭完先祖,我们又赶赴下一站,去涛雒镇政府举行张传玺奖学金捐赠仪式。去了才知道,教授少时在涛雒小学就读,承蒙老师的培养教育,心怀感恩之心,更希望家乡教育发展,孩子成才。所以他和家人一起筹资二十万,设立张传玺奖学金,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张先生乃一文人,一生清贫,哪有多少积蓄,却从自己有限的稿费里硬挤出这十几万,家人又帮助了一下,回乡设立这个奖学金。桑梓之情,对后世学子的关爱,见诸于行,溢于言表,令现场所有人感动。
  那天的仪式由我主持。也是临时安排,没有主持词,只是把几项日程告诉我,我就现编现卖。当时的涛雒小学校长接过了捐赠证书,宣读了奖学金管理办法。仪式最后一项是张传玺讲话。这一讲话,让我心潮澎湃。先生讲了少年在家乡的艰苦生活,十几岁时亲眼目睹了日本鬼子的暴行,立下了报效国家的志向。讲了亲人和老师的培养,讲了在青岛和北京求学的日子,讲了几十年在外的游子对家乡的思念。其情其景,拳拳之心,饱含深情。我边听边记,不自觉地用七言诗形式写了下来。
  等最后我总结时,就把这不完美不成熟的所谓诗念了一下。先生极为高兴。活动结束返回市区的路上,先生对我说,你能不能把你写的诗打印一份给我。我有点汗颜,又不能不遵命,在去宾馆的路上先回了趟办公室,把笔记本上写的诗稿打印出来,呈给先生指教。
  因为间隔时间长了,我自己都忘记了。最近为了写这篇文字,通过市图书馆馆长王明亮查到了当时《日照日报》的新闻报道和配发的诗,题目是《陪同北大张传玺教授回乡有感》,现抄录如下:
  八十五载游子心,魂萦梦绕情悠悠。
  清明时节回故里,乡音依旧热泪流。
  先祖墓前深鞠躬,祖母碑旁叙离愁。
  追忆少时辛酸史,感念人生天道酬。
  倾囊相助励学子,惠荫桑梓警世后。
  拳拳之意乡邻暖,发小相见紧拉手。
  学高为师誉海外,德高为范众翘首。
  爱我家乡传美德,共谋发展拔头筹。
  前边配发了奖学金成立仪式图片的新闻报道,后边刊登了这首诗并介绍了写诗的背景。
  当天下午我陪同张传玺教授到张氏家族墓群扫墓。张氏家族墓群是日照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巧合的是,这家族墓群就在我老家刘家寨南2华里处、傅疃河的北岸,紧靠现在的204国道大桥西侧。原本是有5座古墓,墓前有石马等石像生。张氏家族是日照的名门望族日照第一个状元张行简的家族,被称为“一门五进士”、海曲太平桥张氏,这个家族兴旺延续了几百年。张行简晚年回家,创办魁文书院,就选择在了刘家寨村南。而且先辈的墓也选择在这里,说明对傅疃河两岸这片风水的独爱。清代光绪年间修《日照县志》时就是张氏后人主办的。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张先生是出自张氏大家族,怪不得呢。为此,我对他更加肃然起敬。
  第二天,张传玺教授又回了涛雒老家,见到了众乡邻,甚至还找到了一个与先生年龄相差不大的“发小”,先生格外激动,执手凝视,相谈甚欢。的确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现场准备了纸墨笔砚,先生即兴写了多幅字,表达了他的祝福和心情。随后先生一行带着对家乡深深的眷恋返回了北京。
  陪完张教授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回味。随着工作的忙碌,慢慢淡化了。直到过了大约两个月左右的一天,应该是“七一”之前吧,我忽然收到一封信,寄信地址是北京大学。顿时眼晴一亮,那苍劲而有力的笔迹,似曾相识。拆开信,正是先生的亲笔回信。信中表达了对自己回家期间家乡接待的感谢,特别表扬我现场赋诗,回家后把我的诗朗诵给他的夫人听,并说夫人因身体原因已卧床,听了很感动,好像自己也回家乡一样。先生邀请我有机会去北京玩。这本来是我的正常工作而已,真没想到先生是这么重情重义,还专门写信感谢,让我心有不安。
  现在看看,我那首现场写的诗实在一般,只能算个“顺口溜”吧,但因为情之所至,竟然感动了先生和夫人,感到很意外。和先生比起来,我只能算个“小学生”。先生的平易近人令人难忘,对我的夸奖也令我惶恐。和先生这样的大家在一起,自觉渺小,却又不敢妄自菲薄。先生宽容提携之心,确实是大爱无边。
  后来几年的春节、元旦,教授还给我寄过新年贺卡,让我十分感动。一个“大先生”,一个长者,对待家乡一个晚辈如此礼遇,真正体现了大家风范。后来几年,我跟先生也一直保持着联络。
  2017年初,我到当时的日照市文广新局工作。期间到北京出差,专程去拜访张传玺先生。其家人介绍,那时先生已得过一次中风,身体还在恢复中。下午三点多,我们找到了张教授家。进门稍等片刻,家人搀扶先生从卧室走出来,步态已蹒跚,见了我,定定神,用他幽默的方式,轻轻点着我说:“想起来了,诗人部长。”先生因病说话还不太流畅,这一句话让我立马放松下来。
  落座倒茶,我环顾了先生房间,是简朴的两居室。门口墙上挂了一幅字,“寿比南山”,这是1993年4月为祝贺夫人七十大寿题写的。客厅摆了一个大书架,摆放了诸多书籍,还有一些老物件。外加两个卧室,厨房,卫生间。简朴至极,真不敢想象,一个北大资深教授住处竟然这么简陋。
  那天先生很兴奋,用了一个多小时,动情地讲了他的经历。我当时用手机全部录下来了,我知道这都是弥足珍贵的资料。但遗憾的是,手机换来换去,录音竟不知存哪儿了,成为憾事。
  后边几年,先生又通过邮寄或朋友托转,陆续赠我他写的书。有《中国史大纲(上下)》《大家小书》两册、《翦伯赞传》等共五本,并且每本都亲自签上名。分别写道:“赠诗人杜部长”,“赠诗人杜部长、兄弟”,还在“大家小书”的扉页上写了很长一段文字,“庆森诗人,兄弟,赠上小书一本,请指教。”此称呼令我汗颜,诚惶诚恐。在一本书上他写了一大段说明:“承北京出版社看得起,在今年春天连续为我的拙著出版了《大家小书》,说‘大家’实不敢当。”后边又阐述了对中国五千年“多民族、大一统、中央集权的形成和发展的历史”的一些学术观点,其学术之严谨,态度之明确,非常鲜明。这是一个学者的自我宣言。什么叫虚怀若谷?此为实例。
  很多年以来,张传玺教授对家乡十分关心。近日,我为了写人文日照文章,翻阅了一些书籍资料。拿起2009年当时的日照市文化局主编的《日照历史文化名人》一书,我惊奇地发现,序言竟是张传玺先生写的。如果以后再出书,张先生肯定会成为书中的重要人物予以介绍。再譬如,涛雒镇栈子村,这是先生的姥姥家,也是先生最牵挂的地方。这个村子的名字,本来是一个两点水偏旁,加一“口”字,正是该村地形的一个显著特点,位于两条河的交叉处。叫该村名,正是地域文化的一个标志。但现在打字打不出来了,后来干脆改名为“栈子”。先生为此是反对的,曾多次呼吁恢复这个字,并且做了很多工作。就此一点,也体现了先生对家乡的真情。
  2018年底,我因工作调整离开文化系统。但通过张传玺教授家人,也经常了解他的一些信息。2021年2月27日,传来先生去世的消息,我深感悲伤,当时真想立马赴京吊唁。只能在心里祝张传玺教授一路走好。
  如今,我把先生赠我的几本书摆在了案头,经常翻看,先生的著作学问高深但又通俗易懂,十分耐看。每每看到先生的题名,那熟悉的字迹,如见其人。遗憾的是斯人已去,世间少了个“大先生”,学生们少了个人生导师,我少了个忘年交。天堂里多了位仙师引领,一定是书香满堂,福瑞祥生。
  常忆先生品德,我们做不了大学者,但要永远做一个好学生。要向先生学习,做个谦逊、向上、博学之人,做个爱国、爱家、友善之人,不枉先生的鼓励和鞭策。
  最后用拙作一首,怀念先生,以此铭志。
  学贯古今大先生,尊师重道作先锋。
  文章功德满天下,遂业等身秦汉铭。
  教泽长存恩似海,修身恕人行以诚。
  日月可鉴风骨在,奎山雒水传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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