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利
这次来到日照港,正赶上了酷热后的大晴天。我们住在朝元山下,这个地方属于岚山的巨峰镇,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即便是盛夏,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的清晨,天还不太热的时候,在周围的山间走一走,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朝元山还浸在未醒的酣眠里,晨雾便漫过黛色的山脊,像一匹被揉皱的素纱,轻轻覆在层层叠叠的茶陇上。新抽的绿芽沾着露水,在朦胧里透出温润的光泽,一陇一陇顺着山势铺展,仿佛大地漫不经心舒展的碧色裙裾,直到被错落的村舍轻轻挽住——灰瓦的檐角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水墨画里洇开的淡墨痕。
晨光像被雾霭筛过,轻轻落在茶垄间。采茶女们的身影从朦胧里浮出来,头巾上沾着晨露的温润。茶垄在脚下蜿蜒成碧色的河,她们的身影便是河面上浮动的舟。偶有低语顺着风飘过来,与林梢雀儿的婉转缠在一起,似乎比晨雾更软,在晨光里洇成一片温吞而踏实的暖意。
茶园里也有男人的身影,有一些重一点的活,还是由男人们来承担的。喷雾器的细雾缀在茶尖,大哥的脚步踏过泥土。除草机过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男人额间汗珠映在晨光里,宛如雾里沉默的树,与鸟鸣和人语融成悠扬的晨曲。
云霞蒸腾着流金,垄上被阳光浸成暖黄。杨树叶在风里沙沙翻卷,一面绿,一面亮。风携着草木气拂过,心就静了,满是清欢。
直路牵住天边,云影随脚步流淌,一眼望得到日月的尽头。弯路缠上山峦,每道弧度都藏着溪声鸟影,引着人探雾里的谜。一赴一遇,都是大地递向远方的诗笺。
望着远山被云雾轻轻地拥着,绿色的原野在风里中舒展如碧色的绸缎,自己的心忽然就静了,像被这天地间的温柔漫过,所有的褶皱都被抚平。原来美好从不需要喧哗,就像这山不语、雾不扰,却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人生或许也是如此,我们无法看清每一条路的尽头,就像看不清云山雾沼的全貌。我们也不必焦虑于偶尔的停顿,要接纳不完美,珍惜眼前的舒展,便是与生活最好的和解。风会吹散雾气,也会吹过原野的枯荣,而我们只需带着这份从容,慢慢地走,静静地看。
盛夏的晨露还凝在侧柏的籽上,枝叶间漏下的晨光,把幸运星般的小果子照亮。一年蓬的白瓣沾着湿意,在微凉的山风里轻轻颤,像是刚从晨雾里捞出来的,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浸了层清甜。山桃草的粉白花瓣被晨雾润得半透,风过时一串一串地摇,像是把天边的朝霞剪了些碎末,轻轻撒在了草叶间。向日葵的花盘还带着点惺忪,却已经悄悄转了方向,金边似的花瓣沾着晨露,像刚被太阳吻过的脸庞,带着点湿漉漉的欢喜。
大苞萱草的橘红花朵已经醒了,仰着脸接住第一缕阳光,花盏里盛着的露水晃了晃,倒像是把夏天的暖亮都收了进去。田垄边,豆角蔓自在铺开。青条儿垂着,坠得藤叶微晃,沾着夕照的暖光,静静结满了夏。初日漫过玉米田,饱满的穗子垂着紫褐色的须,在风里轻轻晃。壮硕的枝叶绿成墨色,托着沉甸甸的饱满,每片叶尖都沾着金辉。
茶园的山坡像被一层淡绿色的绒毯温柔覆盖,云隐小镇就藏在这片绿意的褶皱里,像颗被晨露浸润的珍珠。而守望者茶馆那座白色房子,是小镇最清透的一笔。它的白不是张扬的亮,而是被山间云雾洗过的温润,墙面上爬着几缕浅绿的藤蔓,叶片边缘沾着细碎的光,像给白色裙摆绣了个花边。
我经过的这片茶园在岚山的巨峰镇和高兴镇的搭界处,这里是日照的绿茶公园,也号称是江北绿茶第一园。沿着茶园的山坡往高处走,我一直来到了后黄埠水库的堤坝上,水库因村庄而得名,蓄起的一汪碧水,让这里成了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大坝的边上有一座一叶茶亭,是眺望山景的好地方。初醒的晨光里,一叶茶亭像浸在薄雾里。我来到亭中凭栏远眺,茶园嫩绿色的茶垄顺着山势铺展,叶片在微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细碎的翡翠在呼吸。阳光顺着云层裂开的缝隙涌出来,形成了梦幻一般的丁达尔光,金灿灿的光束穿透晨雾,像天神伸出的手指,轻轻拂过山峦田野。风带着露水的清冽掠过亭台,茶丛里传来早起的虫鸣。光影在茶园上慢慢移动,雾气一点点被驱散,整座山都在光里苏醒。这一刻,只有清新的绿,温暖的光,和满心被晨光唤醒的雀跃。
我沿着山路往回走,竟然偶遇了一处荷塘,荷塘里边是盛开的荷花,空气里弥漫着荷花的香气和茶园的清新。
沿着路边再往前走,依然是满目的葱茏,近处种着豆子,那些叶子上被咬了许多虫眼,看得出这里没有用过化肥,路边种了很多的橡树和银杏,是茶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早早在地里劳作的农夫们是开着农用三轮车来的,他们的三轮车就停在路边,上边还贴着一帆风顺的大红对联。农夫家的黄狗蹲在小车旁,和我一起分享这个美丽的清晨。
清晨的茶园带给我一天宁静的心情,让我可以宁心静气地投入工作。这样的感觉很美,既愉悦了身心,又享受了田园。晨雾漫过茶垄,露光沾在眉睫。一口呼吸,心便成了茶园的悦色。
(作者简介:李奉利,男,汉族,1965年12月生,山东青岛人,在职研究生学历,工学博士学位,中共党员。现任山东省港口集团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青岛市人大城乡建设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副主任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