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凤
(接上期)
手指有丰富敏感的神经末梢,感应能力极强。传统中医的切脉针灸、武术的一指禅、音乐中的弹琴、京剧的手势,都要借助手指来体现。甚至可以说,凡世间一切技艺制作,皆要通过手指来完成。手指的生理构造与毛笔有近似之处,指尖、指肚、手掌、手背、手侧,皆可用,五指并拢即中锋,五指散开即散锋,用手掌侧面即侧锋。手指与毛笔的笔性异曲同工。另外,手指可以直接与宣纸产生关系,运行过程中能自如地控制节奏的轻重缓急,可以皴,可以擦,可以点,可以染。很显然,与毛笔相比,手指吸收和涵纳水分的优势逊色不少,恰恰是这种本质上类同、功能上逊色于毛笔的特点,呈现出来的水墨浓淡枯润效果不尽相同,成就了指墨更多的意外性和可能性。因此,与听话的毛笔相比,指墨笔法莫测,苍健古拙,奇崛险妙,辄有意外之功,常得纵横之气,获得的艺术体验和艺术感觉是不一样的。以上说明,指墨和笔墨关系密切、相互对应,用指和用笔异曲同工、彼此观照,指法即笔法,用指即用笔。
需要说明的是,张大石头的“指墨”非“指画”,“指墨”强调的是“笔墨”,“指画”更多的是民间行为,那是另一个话题,和中国画本身没有关系。
让我们品读这些鲜活奇崛的指墨吧。
作品《抗倭英雄传》《十里红妆》《玄奘西游》《四海翻腾云》《岳飞奉诏班师》《郑和下西洋》皆为电影长镜头式的史诗场面,大块泼墨营造的山水背景与纵横的点线构筑起来的人物活动场景形成强烈的对比,且有机统一于笔墨气象之中。成群的历史人物与苍茫混沌的天地山河有机浇铸为一体,古老的天空下,分明鼓荡着一种英雄主义的豪迈与悲壮。作品《欲令众山皆响》《庄周逍遥游》《钝剑》《黑狮口》《鬼谷子携徒拜牛图》《鬼谷子下山》《孙武出山》《列子御风》《魏晋遗事》《鸿雁》《古楼往事桑麻情》《我欲清溪寻鬼谷》《子在川上曰》,将历史典故推入类似于梦境的笔墨情境,营造了寓言式的笔墨情状,分明表达着一种沧桑的文人式的遥想。作品《指墨北山系列》《回望故土系列》,天地精神的内化呈饱和状态,笔墨血泪寄寓着对保护山河的呐喊和对回归精神原乡的呼喊。作品《世间无良马,伯乐与驴耍》《良马年迈被人弃》《放马北山》《夕阳无限好,解甲被犬咬》,是我非我,非我是我,那幽杳神秘的笔墨语言,那看似调侃戏谑的题款,寄托着对世态炎凉的鞭挞与嘲讽。张志民借指墨告诉我们,真正的幽默出自于悲剧,悲剧性的幽默是大幽默。
恍兮惚兮,惚兮恍兮,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不拘成法,却又肯定当然,在这熟悉的陌生感中,分明生长着一种强烈的现代性的骨头,鼓荡着一种活泼泼的来自于时代精神的生机。画史告诉我们,好的笔墨是有韧劲和味道的,不仅仅为你提供赏心悦目的温情,更要给你以具备相当难度的嚼头和回味悠长的滋味。吃惯了顺口的笔墨,再品尝张大石头的指墨,自然会遇到一种难度,如食烤筋,分明有一种不好咀嚼却又耐嚼耐品的劲道和热辣在里面,让人忍不住,更不能释怀。
以上种种,说明张大石头的指墨是丰富而立体的,是充满生命力的,同时也说明指墨可以突破毛笔的特性而更加自由奔放,更加充分地因心造境,畅快淋漓地表达各种艺术直觉和艺术感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