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隽
踏进这个鸟语茶香的小天地那一刻,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了。来茶园的路上,我心里想的是一番样子,没想到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样子:密集的树木、艳丽的花朵,还有海浪的声音,都完美地映衬着这一大片茶园;雨后的茶园非常潮湿,树叶上滴着水,空气里都快拧出水了,小鸟和小昆虫却欢快地歌唱着……这里就是中国近海第一茶园——御海湾。这种场景在北方极为少见,在南方茶园才能看到。
南方茶园给我印象很深,因为我的老家安徽就是产茶大省,有黄山毛峰、猴魁、瓜片等名茶。老家多丘陵,泥土以红土居多,非常适合种茶,茶园一般都在山林环绕的山坡,整日云雾缭绕。采茶的季节,茶园周围村镇的妇女们每天早起晚归,披着清晨的云雾,背着夜晚的星辰,她们或各自一行采茶,或三五并行。安徽人喝茶一般早上的茶一直泡到晚上,渴了拿起来就喝,在老家的爷爷奶奶就是这样子喝茶。
要说喝茶,在我家最有发言权的人就得数妈妈了。妈妈是潮州人,在潮州家家户户每天都要泡工夫茶,有些老人甚至早上一睁眼就先泡茶喝。“工夫茶”这个词最早出现在雍正年间,指经过细致工夫制成的好茶,到了清中期以后的潮州工夫茶演变成一种品饮方式和冲泡技巧。潮州工夫茶一般用三个茶杯,关于三个杯子有一种说法来自《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个杯子就像一个小小的乾坤,能生出万物;茶圣陆羽也说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
妈妈和爸爸在家也经常泡工夫茶。冲茶分两步: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第一步,先在一个茶杯倒入四分之一的茶水,再移到第二杯、第三杯,茶壶在茶杯之间巡回,这样能让茶汤颜色均匀,这叫“关公巡城”。等到茶慢慢滴尽时,就开始“韩信点兵”,手向上提拉茶壶,再用手腕往下轻点,让茶往下滴,目的是为了把剩下的茶滴干净。泡好茶,爸爸妈妈会用潮州话互道一声“食”,然后就端起茶杯品茶。
根据我的了解,六十多年前“南茶北引”引种的茶种除了西湖龙井,再就是来自我们家乡安徽的黄山毛峰了。日照,没有爸爸老家皖东的烟雨朦胧,也没有妈妈老家闽粤的峰峦叠嶂,却也孕育出了中国北方的绿茶传奇。唐代茶圣陆羽在《茶经》中云:“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自古茶树多生长在气候湿润多雨的南方,不宜在干旱少雨的北方种植,西方科学家也曾提出“北纬30度以北的地区不能种茶”的学说。但农学家发现日照冬季的极端低温激活了茶树的抗寒基因,而海雾中的盐分又无形中增强了叶片角质层,茶多酚含量激增,形成了日照绿茶标志性的“板栗香”。
尽管我年纪小,但因为生活在日照,自然会经历一些喝茶的场景。有人喝茶,喝的是滋味;有人喝茶,品的是意境;对爸爸妈妈来说,喝茶则是对家乡的一种情结。所以在我看来,作为“国饮”的茶不仅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感情的归依:茶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茶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突然,我的身边跑过一只小松鼠,把我的思绪拉回了这生机勃勃的茶园里。四周依然安静,环境如此美好,林间清脆的鸟鸣和不远处的阵阵海浪声不绝于耳……我知道,这不仅是家园的声音,更是我们传统文化的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