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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忽然来了个李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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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立君
  李白将汉武帝时的东方朔,视之为生存参照。东方朔“隐于朝”这一飘逸形象,主要根源于后世士人的想象与美化。李白当然更是将其理想化了。
  东方朔满腹经纶,却慎言安邦治国。他滑稽多智,善于自嘲,看情况必要时亦发发疯发发狂,有时还斗胆嘲弄一下虽重臣亦绝不敢嘲弄的皇上。班固称其为“依隐玩世”“滑稽之雄”(《汉书》)。东方朔擅长察言观色,他拿捏得很准———以皇上开口笑为最高原则。只要皇上笑了,就不但安全,还可能会有好处。武帝刘彻将东方朔从“待诏公车”提拔为“待诏金马门”,低级弄臣熬成高级弄臣。刘彻有个癖好,喜欢以侏儒养马驾车,喜观侏儒为戏。看来,身高的巨大落差,竟产生了娱乐价值,给一代雄主带来不小乐子。东方朔曾不惜以激怒侏儒的方式,诱使皇上给自己提高待遇。入宫前的东方朔向皇上自荐时,极力突出自己身高优势。待供职宫中后,精神深处始终以“侏儒”把门。看到公孙弘、汲黯那类荣耀重臣,东方朔心有不平,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只要你“谦虚”成侏儒,撒个泼打个滚也是安全的。进了皇宫,却不肯改造自己,还要求权贵视己为超人,老作大鹏欲飞之状。这是李白那类傻子才会干的事。
  武帝喜侏儒,玄宗爱斗鸡。玄宗与武帝精神基本同构,李白与东方朔精神基本不同构。不自觉矮化为侏儒,金马门不是那么好隐的。
  李白还常以蜀人司马相如为参照。李白亦将司马相如理想化了。
  同为刘彻文学侍臣,司马相如宫廷地位远高于东方朔。自少至长,我曾屡次企图对司马相如那极尽夸饰铺排之能事的大赋一探究竟,徒然受刑一场。司马相如的灵魂只能在那正确又暧昧、亢奋又空洞的吓人大赋里安身,无力跑到旷野,也难以进入我等灵魂。豪气干云大架子之下,燃烧的是一团莫名其妙虚火。挠痒痒式“微讽”精致点缀其间,又分明是挂文人羊头卖皇家狗肉。大赋精神本质不是大,是“侏儒”。
  霸道权与幽默权基本一致。大人物的随意言行往往皆会被视为幽默得不得了,皆能引来阵阵喝彩。司马相如之流,终生不敢亦不能摆脱精神侏儒状态。自觉的侏儒明白,以侏儒方式撒娇乃至发点狂皆无不可,但妄想自己是英雄,拥有随意幽默权,那就错了。若能进入自觉侏儒状态,是能被赏赐一些权力的,包括某种“发狂权”。
  李白灵魂,漂泊旷野,遨游宇宙,在宫廷中必为异类。李白以为,玄宗最低限度要给他司马相如、东方朔的宫中地位。这显然不可能。因为李白不可改造,难以修成弄臣心态。不乏浪漫精神的玄宗,大约亦不想费劲把大唐最鲜亮才子“弄”成弄臣。
  唐人尚狂。大唐之大,于此亦可见一斑。可能出乎大多数人感觉,杜甫就相当狂。杜甫尚狂有渊源。杜甫有一个以狂闻名的狂祖父杜审言。大诗人杜审言因狂吃过不少苦头,却狂性不改。杜甫继承祖宗衣钵,自称“狂夫”,年老后竟发此狂言:“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杜甫《狂夫》)狂杜甫眼里,李白却是“佯狂”。“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杜甫《不见》)这是杜甫写李白的最后一首诗。此时李白陷李璘案,离人生终点已不远了。李白是真狂,真狂还不行,还需“佯狂”,狂上加狂,所以杜甫说“真可哀”。杜甫内在精神相对拘谨,其狂态倒有较多做样子性质。
  贺知章亦以狂闻名,晚年自号“四明狂客”。状元出身名满天下的贺知章,行走宫廷达半个世纪,皇室近侍,身居要职。他获得了朝野一致尊崇与喜爱。李白被逐出宫这年,86岁贺知章因病自请度为道士,致仕还乡。玄宗及要人纷纷以诗赠别,皇太子率百官饯行。算是最有福气大唐诗人。贺的狂是圆融老辣、深谙世故的狂,是张扬自我不犯他人的狂,本质上亦是带几分侏儒自觉的狂。贺知章诗作呈现出柔和圆润轻松气氛,表明他这个狂夫与环境达成了默契,与这个世界已是一团和气。之所以不忘张扬他的狂,是因他不甘与众人划等号。
  (连载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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