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筑
老城区有两条河,一条是营子河,另一条是香店河。两河交汇是一处杨树高耸的林子,荟阳路139号院就紧靠着它。
2004年的一个春日,我们单位从西海路迁入此地。其时,院子西栅栏依偎着一树一树花团锦簇的樱花,许多粉色的肢臂热情地伸向院内。木廊桥上宛如盘虬的紫藤蔓挂满了一串串紫色“爆竹”燃放着春的欢乐。办公楼后一棵挺拔的柳叶玉兰白衣素裹,在阳光里翩翩起舞。院内一株海棠正红,一朵赛一朵的娇艳,欢迎新来的主人。
春花纵然赏心悦目,而秋香更令人心旷神怡。小院的中秋一到,空气中就开始弥漫一股神秘的气息。院内来往的人们,每一个都像怀揣了一件秘密,笑眯眯的,不时停下来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呼出去,顿时舒展了额头,放轻了肩头。这是小院的桂花开了,沁人心脾的香气飘在空中丝丝缕缕、若有若无。桂花树很多,塘前亭旁大约十几棵。其中,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棵碗口粗的老金桂藏在海棠花后,四五米高大的树冠披上了鎏金绿毯,香气馥郁,足堪贵院。
每次久坐小憩,我从办公桌移步窗前,春天看见满院流彩的花色,或者秋日撞上扑面而来的香气,所有的烦恼、劳顿,都如从林间飞出的小鸟,倏然远去。现在遥想那一刻,不禁摇头莞尔,身在佳境混不觉,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六年后的初夏。当天气刚刚热起,院南的竹围墙刷新最后一抹新绿时,我被外派到沿海一处基层工作。收拾好简单的行装,我健步走过院内的跨塘桥,池塘边一棵适应了北方气候的枇杷长得郁郁葱葱,高耸的枝头谢了白色花簇,稀稀疏疏地挑着一些淡黄色的果儿。北廊桥上原来挂满紫藤萝的地方现在茂盛着一片凌霄花,微风过处,一朵朵红色喇叭在绿叶间掩映起伏,在夏日的光影里律动着悠扬的号角。
而我,终究不能踟蹰。走出院外,沿河路两侧的枫杨树相向而生,正密密地织成一架绿荫长廊,逶迤绵延,消失于路的尽头。
虽然离开了荟阳路,但毕竟还是一个单位,因为工作关系,我还是经常回顾小院。
时光的沙漏看似很慢,实则似箭。小院那些迷人的春花秋香,那些曾经的患得患失,那些难忘的瞬间永恒,伴着我从而立走到了不惑。院子的人有的来了,有的走了;有的来了又走了,有的走了又来了。有的去了远方还能经常联系,有的隔了几条河却再无音讯。
转眼又七年,至秋日,因工作调整我也离开了原单位,从而与这个139号小院没有了瓜葛。驱车经过荟阳路,两侧披了一身金黄的银杏树高大挺拔夹道而来,乍寒还暖的秋风轻轻拨弄着枝头无数的玲珑扇,似玉人的耳坠在叮叮作响。不时有叶落如舞者,带着几分眷恋、不舍在秋阳中上下翻飞着加入那一地越来越厚的松软的秋黄。
我看了一眼车窗外,门柱上被爬山虎藤蔓缠绕的139号铭牌,这次没有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