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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窃的过去
  

石岭子

  我不爱串门平时一般不外出,爱串门的母亲便成了我了解村世界的“窗口”。那天母亲串门回来对我说:“馋猫”法被送养老院了,那才是个贼呢。诨名叫“馋猫”的法与我同年般岁,一生未婚是个光棍,好吃懒做偷东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对这样一位与偷相伴大半生的人,到老了还能够去养老院颐养天年,叫我多少感到有点意外。
  于是,有关“偷”的那些往事在脑海里被翻了出来。那确是个被偷窃的过去。
  记忆中的村子,偷尽管被人不齿却司空见惯。谁家的猪瞎(丢)了,于是就炸了面人扎上针头,点香烧纸诅咒偷猪的人全家死光。大街上会经常传来女人骂街的声音,指定是她家的鸡或者是鸭瞎了被人偷去了。更多的时候,即便瞎了鸡鸭也知道是谁偷了,却不敢声张吃个哑巴亏算了。我的邻居有天晚上就一下子瞎了七八只鸡,第二天有人结婚家里并没养鸡却上了“百鸡宴”,瞎鸡的人家怕报复连找也没敢找。因为前车有辙,有户人家瞎了黄瓜找上门来,谁知于当天夜里那几畦黄瓜便被人连根拔了,一根不剩,太阳出来一晒,原本郁郁葱葱的黄瓜架花萎叶凋如霜打一般……
  在我的印象中,最离奇的瞎莫过于有一家黄烟夜里被人割了,这家就做了面人放在了油锅里炸,炸过之后又放进罐里闷,诅咒七七四十九天后把偷烟贼闷死。那个偷烟的呢,果真就被炸出了浑身的燎泡,之后又被闷得喘不上来气,偷烟人的妻子再也顾不得脸面赶紧去那家跪着求情,这才把面人从罐子里取出来,偷烟人也感到喘气顺当了。这件事被人们传得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的,不由你不信。那个偷烟的人活的年龄也不大,四十多岁就死了,据说与那次偷烟被炸被闷有关。
  集市是小偷们的“乐园”。几乎每个集日都有瞎东西的,经常可以看到瞎了钱的女人坐在大集上哭得昏天黑地,或者某个小偷被抓了现行遭围打引起一阵混乱。我父亲有一年端午节前赶集卖猪,卖了猪把200多块钱往上衣口袋一掖,心里正美滋滋地准备去买粽叶回家包粽子过节,谁知早被小偷给盯上了,父亲在人群里感觉被挤蹭了一下,后来发现钱就没了。那可是母亲辛苦了一年多的劳动成果,父亲心有不甘便托人找到“集头”(集市小偷的头头)想要回来,谁知那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
  法的娘就好偷,四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在集上偷布头被人逮着打了个半死,从此卧床不起不久于人世,死的时候法只有五六岁。法的娘偷东西是与几个女人结成团伙偷,村里人都心知肚明,好处是这个团伙“兔子不吃窝边草”,一般不在村里作,所以在村里也就没有多少积怨。她们都是逢集的时候到集上偷,偷也就是三把韭菜两棵葱的事,再就是偷点布头给孩子缝缝补补。偷布的时候她们协同作案:一人扯起布挡着与卖布的讲价钱转移注意力,一人麻利地拽下布头又麻利地递给另一个人,然后迅速离开。偷的回数多了就被逮着了,逮着了那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人们对小偷总是深恶痛绝,打小偷时都看热闹,有时还帮着打。法的娘挨得打,其程度可想而知。
  法弟兄仨,大哥很好很本分,二哥就好偷鸡摸狗继承了他娘的遗风,我记得他还教过我怎样用两个指头往沙里抽插练习掏腰包的本领,有一次还要让我和他一起到集上去配合他偷东西,多亏我脑子里有根弦,能经常想起母亲那句“跟着好人学好事,跟着坏人学瞎了”的话,终归没有误入歧途。
  法的偷不能不说与其母其兄有关系,可见家风的重要性。法的偷没有她娘的“操守”是很不讲究的,总是把周边的“草”吃得干干净净,而且差不多都会被人抓个“人赃俱获”,他对此也不在乎。可能他都是小偷小摸作害不大人们对他不太理识,也可能人家看他是个没娘的孩子可怜他不忍心打他,他的偷就有点明目张胆。法和我们家是一个生产队,住的也不远,法仅对我们家的偷就有过两次:
  一次是偷了我们家的鸡蛋。那天母亲下坡前煮了两个鸡蛋放在明眼处,准备让我们放了学吃饭当“咸菜”,谁知法到我们家借水桶时给顺手牵羊了去。他没意识到是熟鸡蛋便到合作社去卖,售货员自然能分辨出蛋的生熟,说:“这蛋是熟的,你又偷了谁家的?”法听了不免一愣,但还是嘟囔着辩解:“怎么可能?俺(家的鸡)刚下的。”售货员把蛋啪地一声拍在货台上,一边拿眼瞪他:“还犟?说!偷谁的?”法这才怯了,说了实话。
  一次是偷了我们家的萝卜。那时冬天拔了白菜萝卜,大都会就地挖个坑埋在那里,吃的时候再去挖。那天清晨,父亲又去挖萝卜时却发现萝卜坑大开,坑内空空如也,一个萝卜也没有了,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泥地里宽大的脚印和车辙清晰可辨,父亲便顺着脚印和车辙一路找寻,便找到了法的家。法那时已单独过活,在一户人家的墙角搭了个棚子安的家。父亲找到“门”上时法还在棚里鼾声如雷呢,满满的一粪娄萝卜还在车上没卸。那天正逢集日,法要去赶集把萝卜卖掉嫌费事,就没卸下藏掖,被逮了个正着。
  出来几十年之后,再回到农村老家,听到的有关瞎东西的消息越来越少了。前年退休回村盖屋时,对堆放在露天的水泥、砖瓦还有点不放心,便在工地上搭了棚子准备晚上住在那里看着。邻居老杨见了笑话我说:甭看呀,现如今没瞎东西的了。一旁的张嫂指着老杨和我打趣道:甭看别的人呀,你把他看好就行了。于是,在盖屋的十多天里夜间就没去看,结果连根草棒也没丢失,始信现如今农村瞎东西的事基本上绝迹了。村里人说,不但“馋猫”法的二哥早已“浪子回头”,还一度当过生产队的负责人,法也“金盆洗手”多年岁不偷不摸了。于是我想,在农村,偷或许就是过去那个物资匮乏年代的一种顽症,随着时代的发展,物质生活的不断丰富,特别是现如今基本实现了“两不愁三保障”,人们的观念也在不断变化,“天下无贼”也便成为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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