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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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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发
  吴小蒿沉吟片刻,搓着手道:“支书记不是让咱们做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吗?还是由我做吧。这几年,上级一直强调群众路线,我早就想找个村子住几天,搞搞调研,这次去石屋村,算是二者兼顾。”
  房宗岳说:“那你去吧。时间不要长,三五天就可以了,中间需要你回来开会或者处理事情,就马上回来。”
  吴小蒿点点头:“好,我收拾一下,现在就去。我跟景玉娴很谈得来,今晚找她说话去。”
  说罢,她回宿舍拿了几件衣服和洗涮用具,就让小王开车送她。到了街上,她去一家超市,割了些肉,买了一些青菜,还买了一大包煎饼。
  来到石屋村委大院门外,她让小王回去,自己提着东西走了进去。见景玉娴正在水龙头下面洗菜,她说:“景书记,洗什么菜呀?你看我带来了一些。”景玉娴看见了她,起身甩着手上的水说:“镇长,你怎么来啦?”吴小蒿说:“我来住几天,陪陪你,你愿意吗?”景玉娴笑道:“我当然愿意。不过,你身为镇长,整天忙得很,怎么能有空来这里住?”吴小蒿就将来意讲了。景玉娴听了点点头:“深入群众搞调研,这是各级干部都要做的功课。不过,老领导布置下来的‘作业’,你能不能完成?”吴小蒿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听听村里干部群众的意见。”景玉娴说:“我的意见很明确:香山必须遗美,不能遗臭。”吴小蒿说:“好,我百分百认同你的观点!”
  她看看水龙头下的菜盆,见里面是灰灰菜,就惊讶地瞅着她说:“你在这里吃野菜呀?”景玉娴一笑:“偶尔为之。我这几天忙,没顾得下山买菜,就到山上找了一些。这种灰菜,挺好吃的。”吴小蒿说:“我小时候吃过。不过不能吃多,吃多了肿脸。”说着,就蹲下帮她洗。
  做好晚饭,两个女人就在厨房里一起吃。坐到小饭桌旁边,景玉娴拿起手机,拨弄几下,然后对着手机说:“星星,吃饭了。今晚小蒿妹妹过来陪我一起吃,她从镇上带来了煎饼,带来了菜,挺好的。你在那边也吃吧。”
  吴小蒿知道,景玉娴的儿子在上大学,就问:“你儿子叫星星?”
  景玉娴说:“儿子叫明明,星星是我老公。”
  “你老公?他不是……”吴小蒿早就听说,景玉娴的老公前年得了癌症,于当年去世。
  “他是走了,但我还是天天用微信跟他说话。吃饭前,跟他叨叨几句;睡觉前,跟他叨叨几句。不叨叨几句,心里就不得劲儿。”
  说罢,她将微信页面送到吴小蒿面前。吴小蒿看见,对话的双方,一个是“娴娴”,头像是景玉娴;一个是“星星”,头像是一个方脸男人。整个页面,都是一条一条的语音,但都是“娴娴”的。
  吴小蒿一下子哭了:“玉娴姐……”
  景玉娴一边抚摸着手机一边说:“小蒿妹妹,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吴小蒿摇摇头:“不,你别说对不起,是你们夫妻间的深厚感情让我感动。”
  景玉娴再看一眼手机上的丈夫头像,用低沉的女中音缓缓说道:“我跟郜大星的感情确实很深。自从在大学里建立了恋爱关系,我们就觉得,这一牵手,就是一生。结婚二十多年来,我们也吵过架,但是感情基础从来没有动摇。原来的想法,就像歌里唱的:我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谁知道,我俩都还没老,他就得病走了。这让我非常非常痛苦,整天以泪洗面,整天对着他的微信跟他叨叨。家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样东西,都让我想起他。洗手间里的电动剃须刀,我经常过去看着它流泪。我多么想,他再让它呜呜地响着,在嘴唇上来回抹动,剃完了把胡须屑倒进水池,由我冲洗干净……可是,这一切一切,都在回忆里了。你知道,我在市委组织部管档案,大星是市管干部,他的档案在那里,我经常拿出他的档案,一页页翻看,看他的履历,看他的照片。把档案盒放回去,还摸着它不忍离去。我知道,这有些失态,甚至变态,我不能老是这样。恰巧去年年初,单位要派“第一书记”,我就报了名。我想换个地方,为老百姓做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到了这石屋村,我感觉好多了,但是,跟他叨叨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吴小蒿擦擦眼泪,鼻子囔囔地说:“玉娴姐,我真羡慕你。你曾经拥有那么美好的爱情,即使走了一个,但是在世的这一个,仍然有一个情感归宿,哪像我……”
  景玉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你的婚姻不如意?”
  (连载一百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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