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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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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伟伟
  翻转往事,最难以忘怀的竟是冬天,是冬天花花绿绿的关于“年”的记忆。
  那时,冬天的味道不止是空气中的寒凉,对于年少时的“吃货”们来说,飘在冬天上空的,是翘首期盼的年味。吃过腊八粥,家家户户开始备年货了。大街、小巷,集市、角角落落热闹非凡。随便一处放眼望去,都洋溢着浓浓的喜色。
  上世纪80年代初期,父亲从部队转业,拖家带口把我们从繁华的大都市迁回到苍老的小城。在这座小城里,居住着年迈的小脚奶奶和姥姥,她们是我父母回乡的理由,是最不能割舍的牵挂。
  冬天的日头很短,从日出到日落不过十个小时。单纯的年代亦有单纯的快乐,“君辞三,民辞四,忘了辞五不辞六”孩子们在谚语中迎来年关中最喜庆的日子——辞灶。
  辞灶是大事,是孝敬灶王爷去玉皇大帝那里禀报一年来各家各事。家家户户隆重而严肃,包饺子、放鞭炮、摆放粘牙的麦芽糖等甜品来伺候灶王爷,让他去天庭达美言。吃完辞灶的饺子,爸爸妈妈着手准备年货了。
  熬猪头冻是爸爸拿手的过年大菜,爸爸攒下一年的花销,给家里备上猪头一只、猪手、下货数样拼凑,一并熬制,结结实实的一大盆猪头冻从腊月底吃到小二月。
  妈妈拿手的过年饭多了去了:炸刀鱼、炸肉丸子、蒸枣山、蒸年糕、炸炸果、做豆腐等等。那时的我们,每天都会围在灶台边,闻着、看着、嬉笑着。妈妈说过年办的饭菜,一定让灶王爷先尝,这样灶王爷就能上天言好事,回宅降吉祥。我和弟弟妹妹三个馋嘴猫,也只有等灶王爷品尝过后才能解解馋。那时丁点的满足就能让我们兴奋好一阵子,快乐和喜悦全都凝聚在唇齿之间。
  表哥是赶着年集的脚来接我的。
  在黄昏,在姥姥挑起的煤油灯里,我冲进那间低矮的蕴含着梅香的草房,扑到姥姥的怀里。窗外那株红梅,披着寒冬腊月的风霜娇柔而清香扑鼻。
  走姥姥家,看大戏是不能落下的。
  年根里,村村都搭戏台子,不唱戏的时候就放电影。方圆几个村的人通常都是联络好,哪村放电影,哪村唱戏,不能有丝毫的偏差。农村的天,黑的早,吃罢晚饭,抱孩子、牵媳妇、七大姑八大姨,拿着自家的凳子,从四邻八村赶到一处,你争我抢、吵吵闹闹地抢占位子,简直要把快乐捅到天。忙活了一年,年底闲了下来,嗑瓜子、扎墙堆、闲聊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若是天上恰巧飘着雪,撒欢的就不只是孩子们了,狗儿也在脚下折腾着。雪花再大,也关不住村里野惯了的孩子们。唱周姑戏的戏班子擦胭脂抹粉的这村唱了那村唱,咿咿呀呀从年底唱到正月十五。听不懂戏的我和村里那些小伙伴熟络后,随着他们走街串巷地看热闹,姥姥小脚,临近的村子她能跟着我,离得远了,只能提着心了。夜半时分,一切结束了,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各自回到家里。那时孩子们撒着养,通常是脱离大人的视线,自顾自地玩耍,从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孩子丢了,谁家的狗儿找不到了。时隔已久,恍若隔世,那个年代不再重现,我的少年时代也早已谢幕,然这一笔丰富多彩的记忆像姥姥酿的米酒,越回味越甘醇。
  走姥姥家,对于吃货来说,赶年集是不能落下的。
  姥姥虽然没有承诺,却也是已定的俗成。腊月二十七,九里堡年集。这是旧年历中最后一个集,也是最丰富多彩、最充满诱惑力的年集,用五花八门一词来形容是最为恰当。日头照在脸颊时,表哥启用了独轮车,一边坐着小脚的姥姥,一边坐着我和一块大石头(这叫衬车子,推起来不偏沉)记忆中去赶九里堡集是相当远的,若非年集,年迈的姥姥轻易不去的。不仅要越过一条小河、翻过一座岭、穿过一条大路,还要在村里绕上一段拐弯抹角的路。
  九里堡集市坐落在吉店子村内一条干枯的河道上,绵延数十里。逢集时十里八乡,甚至更远的外乡人汇聚一起。叫卖声、锣鼓声、爆竹声嘈杂入耳。在这样一个热闹非凡、摩肩接踵的地方,姥姥颠着三寸金莲,拉着我的手穿在人海中,她不慌不忙,寻找着家里所需的年货,对联、胖头娃娃抱鱼的年画、五色过门签、大大小小的福字、平日里吃不到的果蔬等。一路采购下来,日头升到头顶,肚子咕咕叫了,随便找一处羊汤锅边坐下来,每人一碗加肉的羊汤,美美地下肚,所有的疲劳去了九霄云外。
  大表哥去剃头,姥姥找个修脚师傅修修脚,养足精神后,继续下午的采购。姥姥是烈属,县里和公社给的补助足够姥姥的日常开支,大队里分给姥姥两只绵羊、几只鸡,积攒下来的鸡蛋和羊毛可以换点零花钱,善良而坚强的姥姥在最紧张的年代,省吃俭用地变着法子来帮衬着我们家。面对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即便是再好玩、再好吃,懂事的我顶多就是多看两眼,从不任性地要这要那。姥姥也不问我,只是一味地给我买:滴滴金、烟花、薄薄的玻璃吹器,吹出的声音咕达咕哒很好听(好多年见不到了,估计已经失传),泥做的小老虎、泥哨、我最爱吃的蜜饯糖瓜、花衣服、花帽子、花鞋一样都不能少的,最后还要给我买上一串糖葫芦。
  年集在日头偏西时渐渐散去,姥姥坐在独轮车的这边,我和年货在那边,大表哥吱扭吱扭地推着,满心的欢喜充塞着一个小女孩所有的满足。我把糖葫芦举在手里一直到姥姥家里,围在热炕头上,咯嘣咯嘣地吃着,甜蜜涌在心头。
  姥姥爱我不仅仅让我吃得最好,穿得最好,让我最受益的是她带着我走街串巷把赶集买来的年货,分给村里五保户。她把慈祥写在眼睛里,用最简单的方式潜移默化,来教我如何温暖别人的一生。
  古老的村落,在落日余晖里漫散着袅袅炊烟,温暖而感动。家家张灯结彩、爆竹阵阵、欢笑声声、犬吠鸡鸣,各种味道混杂着,交织着迎接年的到来。
  人生的脚步往往太过于匆忙,突然有一天,我停下脚步回望的时候,姥姥和那个村庄已经成为我最痛楚的记忆。临近年底,少年况味远逝,而年味,却飘在少时的天空,愈沉淀愈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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