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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老榆树
  

孙凤国
  小区里有一棵榆树,每年这个时节,一串串嫩绿的榆钱密集地挂在树枝上,卖力地宣示着春天的到来。每天上下班经过树下,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望上几眼,仿佛看到了老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
  故乡的很多人家院子里都栽有榆树,但我家的那棵是整个村里最粗、最大的,茂密的树冠能遮住大半个院子,夏日里,老房子躲在它的树荫里,免受太阳的炙烤,室内比邻居家凉快许多。我喜欢把桌椅搬到树下,听着树上的小鸟说着悄悄话,看着柔软的风儿轻轻抚过树冠,在它们的陪伴下,不一会儿,作业就做完了。
  老榆树带给全家最大的恩惠是在春日。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山区,物质极为匮乏,主食刚够填饱肚子,蔬菜大多是田里的应季产品,到了冬天,大地一片苍茫肃杀,饭桌上顿顿是萝卜、白菜、腌菜等,遇上不好的年景,地里的产出不多,出了正月,桌子上连萝卜白菜都难觅踪影,多是一小碟子咸菜疙瘩。于是大家便眼巴巴地盼着春天的到来,盼着万物复苏。
  老榆树好像读懂了大家的心思,异常卖力,几乎所有的枝丫上都挂满了串串榆钱,一阵清风吹来,院子里都是榆钱的清香。
  新鲜的清香,勾起人们的对食物的渴望。母亲每天关注着榆钱的变化,待时机成熟,只需一个眼神,父亲像是听到了号令的战士一般,把钩子别到后腰,仿佛只是一瞬间就爬到树上,不一会儿便摘满篮子。母亲认真地挑选、洗净、沥水,然后拌上少许玉米面,放到蒸锅里蒸。母亲做这些时,我端着碗眼巴巴地等在锅边,榆钱刚一出锅,我就迫不及待地盛上一大碗,滴几滴酱油,顾不上烫,边哈着气边狼吞虎咽,一顿能吃四五大碗。榆钱饭没有油水,不顶饿,过不了多久肚子就又开始咕咕作响,母亲把剩下的榆钱饭热一热,我又是一顿狼吞虎咽。
  母亲常差遣我把摘下来的榆钱给没有榆树的邻居们送去。有时,我望着篮子里翠绿的榆钱,忍不住偷一把,然后小心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发现后,迅速填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咀嚼着,一丝微甜的清香沁入心脾。回到家后,我经常被舌头上浅浅的绿色出卖,母亲不恼,反而笑眯眯地递给我一大把洗净了的榆钱。
  渐渐地,随着化肥的普及,种子的改良和灌溉设施的完善,地里的产出越来越多,温饱已不再是问题,榆钱也不再是大家眼里的救命饭,而是变成了怀旧饭、忆苦饭。在乡亲们的眼里,仿佛只有吃过了榆钱饭,春天才算是真正到来。每年早春,桌上的那碗榆钱饭成了大人们对后代教育的活教材。
  再后来,随着生活越来越好,家里修建新房,那棵老榆树有些碍事,在尝试过多个方案后,都不能保留下来,只能砍掉。那天,随着斧头的起起落落,老去的榆钱离开枝头,在空中跳出一段凄凉的舞蹈后,黯然掉落在地上,母亲站在院子里,望着一地的榆钱,怅然若失。
  随着修建新房的村民越来越多,那些长在院子的榆树大多被砍掉,如今,偌大的一个村庄,竟然找不出几棵像样的榆树,村民们吃了几百年的榆钱饭慢慢地不见踪影,只是在记忆里偶尔泛起一丝涟漪。
  前几年回老家,刚踏进院子,就发现有一棵小小的榆树在院落的一角随风摇曳,头发花白的父亲正提着一桶水艰难地走向它,我赶紧丢下手里的箱子,小跑着接过父亲手里的水桶。被岁月压弯了腰的母亲听见响动从屋里出来,看到我后,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榆钱饭了,就让你爸栽了一棵,等它长大了,我摘了榆钱放在冰箱里,回来的时候做给你吃。”
  我忙背过身去给榆树浇水,悄悄地抹去了眼角流下的泪水。
  故乡的温度比我住的这座城市低几度,等过几天,那棵榆树也结出榆钱了。“回去再吃碗妈做的榆钱饭”,我的心底发出了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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