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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家族编制”内的女孩子
  

高钦杰
  除夕的祭祀活动,是我们家族一年中最隆重的集体活动。
  家族林地(坟地)不远,就在村南。我们家族的规矩必是要族人汇合一起,村北招呼齐,一路向村南汇合,村南的爷们陆续加入队伍,清点一下是否人齐,是不是再等等或是差个小子去催催。
  人齐了,然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正式开拔。
  我们家庭老一辈的读书人稍多些,礼教规矩是有点重,反倒等到我父亲这一辈,或许因在外工作的原因,他们的思想要更开化些,能容忍小丫头做一点点“出格”的事,真的,仅仅是“一点点”。
  所以那时去参加祭祀活动的女孩子,有我,还有大我一岁的堂姐。女孩子上林祭祀,这大约就是我们家族开的先河了。
  时至今日,这规矩基本打乱了,春节祭祀对女孩子已经没有限制了,甚至近二十年前,墓碑上有了女儿女婿的名字,甚至孙女孙女婿的名字都著上了。
  在一群黢黑大小爷们中间,有俩花花绿绿的小姑娘来回蹦跶,怕是叫有些老脑筋也翻了白眼,并发了多次腹议。
  呼呼啦啦一群人,到了村南的家族林地,年长的人支好桌子,摆好祭品,便一座座坟头挨着烧纸,絮叨着这里是曾爷爷曾奶奶,那是曾爷爷的哥哥大老爷爷(那时大都没立碑)……孩子们点头默记,肃穆庄重。
  纸烧好了,然后,开始放鞭炮。放鞭炮是除夕祭祖极为重要的环节,也是最为耗时的环节。
  各家准备的鞭炮都归集一处,年轻些的叔叔哥哥们负责点火放鞭炮,炮响了,胆小的孩子们捂住耳朵,早跑远了,调皮的小子总是勇敢地贴近处观看,又忽地尖叫着躲远。一盘,盘,要放到天幕垂落。
  我参加的那几年,那时都穷,各家也就买一两盘鞭炮,等后来,听说几个哥哥,他们喜欢按箱买,放鞭炮的时间就更久了。我们还喜欢和相邻的他姓林地祭祖的人暗暗比赛竞争,看看谁家的鞭炮响,谁家的鞭炮燃放的时间久,过后大家还要津津乐道一阵子。
  寂静的村庄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四面八方的轰鸣起来,至此年味浓稠的如绵绵不绝的鞭炮烟尘,轰轰然赶来了。
  看看苍茫的天地,小小的人儿竟然有些淡淡惆怅,天亮就是新年了,那件新衣,那些美好——— 甚而变得急迫起来了。
  鞭炮放完了,大叔大声招呼:现在,我们一起给我们的老祖宗们磕头咯,起头作揖,跪拜,一磕头,二磕头,三磕头,小孩子有样学样,调皮的孩子直接甩一个大马趴,实实在在趴在地上不起来,总要引起大家的哄笑!
  祭祀完毕,天已黑透,人也早冻透了,收拾好祭品。手电或灯笼亮起来了,大人们边走边谈着哪一个老祖生前旧事,亦或谈论着今年谁家儿子没来过年,谁家孩子学业有成,谁家又添新丁,闲唠着,慢慢散开回家了。
  晚饭后,也就是除夕夜,男人们还要走一遍村里其他姓氏家族的”请家堂“祭祀,一一祭拜,这是一种彼此尊重的礼节。
  大约是九岁那年,我已准备好要跟着祭祀队伍走了,妈妈严肃地说:你长大了,小丫头家以后不能去上林了!
  “不不,我要去我要去,呜……呜……呜……”,靠在门框上的我委屈到不行。
  “上林是男人家的事,丫头是不能去的,不好!”妈妈简直是很严肃地说。后来听说是有人和妈妈说的,女孩大了,不能叫跟着了。
  女孩子参加祭祀活动到底如何不好,至今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还是很清楚地记得,那个阴冷的除夕午后,目送祭祀队伍浩浩荡荡出发,那些调皮的无趣的小子们蹦蹦跳跳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八九岁的我目送他们走远,终于拐进前大街完全看不见了,站在桥头寒冷的风中,我忍不住泪水滚滚。
  落寞,悲伤,被忽略,无足轻重的忧伤,那个除夕日我站在桥头偷偷流下的泪,没有人能理解一个孩子任性“攀比”的小小自尊。
  而我这样的小烦恼是其他姐妹们不曾有的,她们为何不喜欢参加这样严肃又庄严的活动呢?为何没有要求这样的“ 男女平等”呢?
  是我事多,爱较劲,偏想挣一个与男孩子一般的“平等”待遇吗?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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