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宪武
有风的日子,树会唱歌。这歌声根据季节的差异,向人们传递着不同的韵味。
从冬日走来的春风,有些乍暖还凉,轻柔清爽,吹拂树枝从冬眠中醒来,枝上的芽包慢慢睁开了蒙眬的睡眼。春风将僵硬的枝条摇成了少女的腰枝,揺出满树花朵或者新叶。春风唤雨,早晨一阵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树的枝条润湿成仙女出浴般的秀发,在微风中飘曳。这时,树枝间也多了鸟儿的欢鸣,它们高低间断的鸣叫,分明是在为风吹树枝的韵律和弦。这混声婉转而清脆,像一曲余音袅袅的丝竹交响乐在那里响起。
夏天尽管气候变换无常,但也能听到众树放歌。暴雨来临之际,劲风和雷电会打前站。这时乌云密布,暴雨突起,被骄阳晒得不耐烦的、像人一样被烘烤的几近中暑、蔫头耷脑的树,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惊出一身冷汗,树林中即响起了唰唰的声音。轰轰的雷鸣也不时在空中响起,偶尔也会传来“咔嚓”一声的霹雳。这雷鸣闪电与树叶被暴风骤雨冲唰的合声,你能不说这是一段天然的交响乐吗?当然,夏天也有细雨和风轻抚树枝、树叶,或有风无雨的时辰,坐在丝瓜、葡萄架下,听知了喊热,观树叶耳鬓厮磨。微风中叶子细语呢喃,俨然童声无伴奏合唱,似有似无近天籁,配上花朵的艳丽,佐以瓜果的甜香,嗅觉、听觉、视觉谱成田园小曲。这样的音乐,让人惬意。
树叶在秋天唱得最欢快。经过春暖、夏热、秋雨洗礼的叶子,在秋风的弹奏之下,窸窸窣窣、哗哗啦啦……树叶在唱什么,人可能听不懂,燕子大概能听懂,蟋蟀和云朵大概能听懂。树叶唱得最热烈的时候,大多数鸟儿开始成群结队地向南迁徒,虫儿们也会抓紧时间繁衍后代或储食找过冬的场所。秋风一阵紧似一阵,树叶拍手作歌,努力唱出自己的最强音。那些由绿变黄的叶子,在与其它叶子一起合唱几曲后,便依依不舍地谢幕了。这时,那铿锵浑厚的交响似乎也戛然而止,只留下松树家族坚强逆行,傲雪凌霜。
北方的落叶树在冬天看上去有些落寞,站在光光枝头上偶尔唱几嗓子的只有喜鹊和麻雀这两种鸟了。那些落掉叶子的树,树枝任风怎么吹,也吹不出悦耳动听的音乐。倒是有着细长苍绿针叶的松树,春、夏、秋三个季节不露声色,把风头尽让给其他树兄弟,到冬日方显树家男子汉的品格。当寒风暴雪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弹奏松枝时,那高低错落、时起时伏的松涛之吼,既飘起寒风吹刺松针的飒飒扬韵,也传出大雪压枝的咔咔顿声。两种声音的融合,巧妙地奏出了冬日清冷壮美的交响乐,还穿透着一股苍凉、肃杀之气,让人不能不对大自然顿生敬畏之心。
树总是在不同的季节,演绎了不同的交响乐。
大地有大美而不言。
树有音乐交响的天赋,却从不说自己会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