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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纸上的流年

  蒿楠
  收拾旧书的时候,一张玻璃糖纸叠成的爱心书签从书里被抖落了下来。我将那颗爱心书签放在手心细细打量,玻璃纸薄如蝉翼,色泽却鲜艳如初。阳光透过糖纸时,那颗爱心立时变得流光溢彩了起来,好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点点光亮都要诉说。
  童年时,物质还不像现在这般丰富。糖果自由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够实现。那时候过年,小孩穿上崭新的衣服,被父母领着去给长辈拜年。刚刚一登门,长辈便会拉着我们的小手,用瓜子花生和糖果塞满我们的衣兜。糖果的香味在鼻腔里萦绕,这时候的我早已经顾不得父母那句“小孩子出门要懂事,在长辈家里要矜持”的叮嘱,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果放在嘴里,糖果的甜味立即从舌尖传到了心底。我在心底忍不住想,如果每天都过大年那该多好。临出门时,我还不忘从长辈家盛糖的盒子里“顺”走几颗糖果。
  糖果吃完以后,糖纸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藏,尤其是那种五彩斑斓的玻璃糖纸,更是同学们追捧的对象。我将自己收集到的玻璃糖纸,展平了,放在枕头底下压着,过几天糖纸便会平整如新。对于某些“顽固不化”的糖纸,我也有对付的办法。我将糖纸泡进水中,捞起来后晾晒在玻璃上,待到糖纸的水分蒸发了,从玻璃上撕下来的糖纸便崭新如初了。
  这些珍贵的糖纸,在课间被我们展览传阅,有一阵子班级上甚至流行起了“最炫糖纸风”。我收集过一款外国奶糖的糖纸,是我去上海过年的时候,爸爸专门为我买来的进口奶糖的糖纸。糖纸上印着英文字母,细嗅下来,还有隐隐约约的奶糖香味。对于从未出过县城的孩子来说,“外国糖纸”和“上海”这样的字眼格外具有吸引力。同学们围绕在我的左右,听我讲上海过年的故事。我也凭借罕见的国外糖纸,顺利开展了“糖纸外交”。
  后来,少女的我开始有了心事,会从糖纸上裁剪下好看的图案,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也会将自己的秘密折叠成一颗颗糖纸“心”,期待着能被喜欢的人看到。然而,这一颗滚烫悦动的心终归还是变成了一枚枚书签,被书籍和时光珍藏。
  高中时的一个傍晚,我回到家中,看到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着。定睛一看,才明白母亲是在做门帘,而她所用的材料就是我收集的糖纸。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糖纸被母亲串成了门帘,我的心有一瞬间很失落。转念一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于是,我帮着母亲穿针引线,那扇糖纸做成的门帘一直挂在我家厨房门前,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流年。
  指尖上的糖纸闪烁着绚烂的光芒,流年里关于糖纸的故事被依次打捞。我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个秘密:年幼时的我从来没有去过上海,也没有吃过进口的奶糖。那些糖纸不过是我央求在上海读书的表哥带给我的而已。而我少女时关于糖纸“心”的秘密,也终成时光里难忘的回忆。就如同这一颗糖纸,轻轻一嗅,仿佛还能品尝到记忆中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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