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宪武
在北方,阳春三月,乍暖还冷。那风吹到脸上,有股积雪和泥土融化的味道。
毕竟是出九了,大地的万木该在春风的吹拂下渐渐苏醒了。
在岛城,这当口开花最早的还是迎春花。你看,不管街道的两旁,还是居民家小院的围墙上,以至于海边栈道旁,一串串鹅黄色的迎春花,便在春风的吹拂下,不顾乍暖还冷的气温无常,悄然开放了。它开得那么安静,以至于我和朋友散步的时候都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惊动它迎风而放的执着。看看这串也美,那串也美,仿佛春天把微笑藏在了花串里。而随后的日子,杏花、桃花、樱花、海棠花、梨花等都在铆足了劲儿,赶着趟地相继开放,倒让人有些目不睱接。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诗句描写的是江南情景。在北方的三月,才会展现出这般景象。小河里清清流水,偶尔会有几只鸭子在水中撒欢。岸边的柳条上冒出一串串苞芽,在春风的摇曳中很快就会放出嫩叶,不时会飞来几只春鸟落在柳枝上亮亮嗓子。
田野上,那一片片麦苗儿正是返青的季节。在经过了一个冬日的长眠,是春风将它们唤醒。一旦醒来,便互不相让的向上窜。农家也深知,它们这时最需要补充水分,便开渠向麦田里灌水,有的还使用上自动喷灌技术,将水像下雨般不急不慢地喷洒在麦田里,麦苗儿便喜出望外张嘴贪婪地喝着这久违的甘露。喝足水的麦苗儿,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按照返青一分蘖—拔节—抽穗—开花—结粒—灌浆—成熟的步骤,会给农家在几个月后带来丰收的喜悦。
这时,麦田里会长出一些荠菜。它可是人们春日里最早尝鲜的野菜美味。记得小时候,我常跟着奶奶到麦田里剜荠菜。一棵棵毛茸茸的荠菜迎着春风暖阳在与麦苗儿和睦相处地生长着。看到麦垅上这么多荠菜,我就用小铲子贴着地皮将一棵荠菜叶子轻而易举地铲下放到小篮子里。可奶奶见了却对我说:“傻孩子,不能这样剜。要稍使点劲用铲子连同菜根儿一起剜出,那菜根儿比它的叶子还鲜美呢!”在奶奶的示范指教下,我很快掌握了剜荠菜的法儿。不多时候,我的小篮子和奶奶的大篓子都装满了荠菜。回到家后,便要费很大功夫一棵一棵地择荠菜。奶奶将菜择好洗干净后,便加上五花肉和食油、盐、葱、姜等调料及少许韭菜分别制成包子馅和饺子馅,蒸好的几屉包子可供日后几天吃,饺子基本上够当顿吃的。当我大口吃着这鲜美的荠菜馅饺子时,奶奶总是在一旁眯着眼睛笑看着我,等我快吃饱了她再自己吃。这种春风送给我们家的美味和幸福感总是令我难以忘怀。
当然,春风在给大自然带来无限生机的同时,也会给人们带来一些惆怅。比如,在岛城海边陪伴了人们一整个冬日的海鸥都纷纷离开这里,飞向遥远来时的地方。当我再来到海边时,总会面对这浪花撞击的礁石而发呆,不免感慨昔日海鸥戏水和小女孩跟着爷爷喂海鸥的情景梦幻般地消失在春风里。这也使我联想到春风也曾贯穿在红楼女儿的生命里,薛宝钗考究精致的“冷香丸”,就取自白牡丹、白荷花、白芙蓉、白梅花等四时花蕊为原料,在春风吹拂下的春分这天,借春风和暖阳将其芬芳素净的花蕊晒干而进行调制,寄寓着少女对美与生命的渴盼;而黛玉则每每春风吹至则要犯嗽疾,颦儿的生命亦香消于此,如花的佳人与烂漫的春天一同消逝,为这一出命运悲剧增添了更多“流水落花春去也”的伤感;迎春的欢欣与惜春的忧思也构成了这时节的复调旋律。
春风,在短短的几天里让万物改变了模样,甚至让人们都来不及对其仔细品味。它让青草破土冒芽,让山溪汩汩流淌,让柳枝爬满叶苞,让鸟儿欢腾歌唱。在你感觉春风拂面的那一刻,大地已经做好了万象更新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