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黄河
　　再次听到那首歌曲，是在一个晚上。我踱步在山边，从一茅屋里飘过来的那首《弯弯的月亮》：“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
　　早些年，我喜欢在有月光的晚上出来走走。豌豆成熟的时候，我和小学校里的三个男老师，一起出来，看到有一处豌豆地，就钻了进去，扯起了豌豆角。从小我就钻到豌豆地里挖猪草，累了就扯几个豌豆角剥开吃。太嫩的一捏都是水，太老的有渣滓。生吃就要找不老不嫩的，我们扯了一些豌豆角，用上衣的衣袖子装了，三个人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坐了下来。月光淡淡的，四周有点朦胧。有人说，要是有酒多好啊，烧了豌豆米，喝上两口酒，再好不过了。
　　我们寻了一些柴，烧一堆火，远处有几声狗在叫，春天里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凉的暖意，我看到近处有一屋子，忽然我站了起来。那是我们小学里的一个老教师的家。他家的门前有一条小溪，小溪上通往他家有一个小桥，是用几根木头和几块板子搭的，我去他家的时候，还站在那木桥上，看着小溪里的鱼。那些小鱼在清澈的水里，忽然朝前冲，又忽然往后退，一会儿又钻到卵石下面去了。
　　那个老教师有一个女儿，在山那边的镇上的一个纺织厂上班。她有一次去学校送饭给她父亲吃，我正好站在走廊上，她朝我笑了笑，有些羞涩，她父亲对我很好，每次送饭过来，他都喊我一起去吃。他有些骄傲地说，他女儿会炒菜，味道也不错。我吃过一两次，春天里的腊肉炒春笋，红白鲜美，还有那青椒炒小虾米和小鱼，有着十足的柴火味。
　　她家里养了一条狗，我们在她家对面的荒地，烤着豌豆米。用一根小枝条串起几粒豌豆米，放到烧过了的红红的木炭上，慢慢地烤着。有人不等烤好，就捏了一两粒放到口里。附近的山林里，不时有几声鸟鸣，寻声而看，只见淡淡的月光下，黑影一团的树林。倒是那小溪里的水，静静地听，听到上游有一些湍流声。
　　忽然就听到她家的门开了。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我们几个人纷纷起来，朝远处走去，那一堆火还在烧着。有人喊我们了，是她的父亲，我们学校里的老教师。他把我们请到家里，还把他女儿喊了出来。那一晚上，我们喝了她家自己酿的酒，纯谷酒。我们知道，那块豌豆地就是她家的，出来的时候，月色正好，我们几个人，一起唱起了那首最流行的《弯弯的月亮》，“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有我童年的阿娇”。
　　第二天，她给她父亲送饭，特地炒了一碗春韭豌豆米，韭菜是野外扯的，十足的香味，豌豆米那青青的味道，粉粉地缭绕着味觉。
　　她父亲喊我一个人去小溪里抓鱼。我过去的时候，看到他女儿正站在那小桥边，挽起了裤腿。我老家原来就住湖边上，也是经常抓鱼的。我站到水里的时候，看到她抓鱼的样子就有些好笑。她朝着小鱼一个个去追，脸色红润，飞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白衣，她那长长的头发不时就落到水里，月光照在水里，一水白花花的碎屑，忽然，我就哼起了那首歌曲。
　　美好总是那样的短暂。后来，我几次去她家里，我看得出来，她母亲有些冷淡，她也没有那么热情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母亲为她寻了一个婆家，那男人也是工厂里的。
　　有一次，又是月光朗照的晚上，我又出来走走，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那个小桥边上，我站在水边，看看她的家，她家还亮着灯，那条狗还在门口，见到我站在那里，狗猛地叫了起来，一会儿，她家的大门开了，那厚重的大木门的声音，让人感到了岁月的深沉，她母亲伸出了脑袋，朝外面看了看，呵斥几声狗，我转身而去，慢慢的，我轻松地唱起了那首《弯弯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月光下的回忆。多年以后，再听到那首歌，想起那些过去的岁月，还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