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淮
记忆中,小暑总是忽然间就来了。
昨夜的雨露尚未散尽,而清晨的阳光已覆盖了街角的每一个角落。站在窗前向外远眺,盛夏的气息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山峦呈现出青翠欲滴的景象,草木茂盛,幼小的鸟儿成群结队地飞翔。在楼宇之间,树丛之中,知了持续不断地向夏天发出呼唤。偶尔,一阵微风轻拂过脸庞,将这眼前的美景温柔地吹入那藕花深处。
古人云:“暑,热也。”到了小暑,算是正式开始入伏,此时,热风渐至,烈日灼灼,空气中满是恼人的热浪。随着气温越来越高,全家人都变得燥热难耐。
父亲天生爱出汗,豆大的汗珠浸透了背心,脸颊变得通红,他的包里总会揣一包纸,一边用它擦汗,一边喘着粗气。我则整日赖在凉席上,手握衣襟,不停地扇风。母亲虽然表现得淡定,可她每天准备的大包冰块,早已说明了一切。
那时,我和父亲都很胖,成天顶着个“宰相肚”,在家里大摇大摆地晃着,让母亲很是苦恼。为此,她在家里立下了一条规矩:谁若敢去商店买雪糕,谁就不能吃晚饭。
这一“铁令”让我们受尽了煎熬,在酷热难忍的时候,我和父亲只能靠嚼冰块来勉强缓解暑气。正如古人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每当母亲加班时,父亲总会偷偷地递给我五元钱,让我去给他买一支冰棍,而剩下的零钱则作为我的跑腿费。
那个年代流行一款奶油冰棍,外层是淡白色的牛奶冰,内芯则是浓郁的黑巧克力,我的跑腿费常常花费于此。将它攥在手里,我总是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食着牛奶的香味,直到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被艳阳融化,我才舍得大口将冰棍吃完,甜蜜的巧克力和细腻的冰渣在嘴里爆开的感觉,总能让我回味许久。
母亲并非完全“不近人情”,她偶尔也会亲手为我们做上消暑美食。将细小的冰粉籽放入布袋,泡在水里,像洗衣服一样来回揉搓,不久后,清水就变得粘稠浓郁了,待到冷藏后加入一小勺红糖水,就成了一碗简单的手工冰粉。
由于红糖太少,冰粉籽的质量不好,味道总有些苦涩,可对于久久没有吃到冰棍的我们来说,早已是人间美味。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一边大口吃冰粉,一边轻松看电视,连同着一旁大风扇咯吱作响的声音,构成了有关夏日的美好回忆。
如今,岁月悄然流逝,我早已长大成人,自然能够随心所欲地享受雪糕和冰粉。然而,无论多么高端的雪糕冰粉,与过去的味道相比,似乎总是略逊一筹。那些偷偷摸摸的快乐,那段趟过小暑的时光,永远跃动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治愈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