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春
一天下午和孩子在附近的公园玩,本来太阳照得好好的,眨眼间一阵大风吹斜了路边的树,随后就是一场雨。
眼见着是回不了家了,我带着孩子快速冲进路边的一家咖啡馆。既来之则安之,我索性在靠窗的地方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点,和孩子坐在窗边,边喝咖啡边等雨停。
西边的天开始滚雷,像一头巨兽在猛扑之前发出的低啸,呼噜噜噜噜,是那种让人联想到世界末日的天气。我正沉默地打量远处天空那些包藏祸心的云块,下一秒,一个温情的画面进入我的视线。
雨中,一位白发苍苍的爷爷和奶奶打着伞正经过我。雨大风急,爷爷一只手挽着奶奶,另一只手撑着雨伞。爷爷的伞一直偏向奶奶这边,奶奶完全被伞盖住,而爷爷的右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
这一幕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短短的几秒钟,我仿佛看到了这位奶奶的几十年。她不是没有被这一场雨淋过,而是躲过了一生的雨。
其实,相反的情形我也见到过。很多年前的一个傍晚,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北风呼啸着,把雪吹得到处都是。我跟在一对中年夫妇的身后,走在大马路上。男人打着一把伞快步行走着,女人戴着一顶棕色绒线帽一溜小跑跟在后边。一路上,男人就一直霸着那把伞,女人不抬头,就那么走在漫天飘洒的雪花里。
女人这一辈子一定是淋了太多雨,经历了太多潮湿,已经平常到不争执,也不意外。可最让人心酸的是,雨停了,伞又回到了女人手里。而即便这样,回到家,她还是会给男人做饭,做家务。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那对中年夫妻就是我的父母。母亲的这一辈子啊,她身边明明有伞啊,却没有向她倾斜一点。
雨还在下,电话铃声把我从往事里拔出来,一看是老公打来的电话,“我 10分钟后到咖啡馆接你们。”“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咖啡馆?”我诧异道。“我知道你们去公园玩呀,一下大雨,我就给儿子发信息问你们在哪,被雨淋到没,儿子回信息说在咖啡馆呢,我就没着急,现在你们吃得喝得也差不多了吧,我过去接你们。”哦,原来是我发呆的时候儿子用他的电话手表和他爸爸已经联络好了。
老公来了,给了儿子一把小雨伞,儿子最喜欢自己打着伞了,他兴奋地接过伞,仿佛握住了整个雨天的快乐。“走,回家!”老公笑着示意我到他的伞下。路上,我竟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伞,果然是偏向我的。我心里很暖,伸出手把雨伞扶正,不过一会,老公的伞又会很自然地偏向我这边。“我来撑伞吧!”我紧紧依偎着老公,把伞举高,一把伞完美地罩住我俩,任大雨滂沱。
爱是一把倾斜的伞,倾斜的角度是对方下意识的保护和偏爱。爱是一把倾斜的伞,宁愿自己遭受凄风冷雨,也要坚定地守护对方;爱是一把倾斜的伞,相爱的人会把它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