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斌

　　与其它季节相比，秋天有自己独特的“文艺范儿”。
　　自古及今，文人骚客们从不吝惜笔墨赞叹“秋色”“秋光”。在古典的诗词曲里，落红、飞絮、细雨、残花、枯枝……一直是文人墨客们写不腻也写不完的话题。秋天的一切好像与生俱来就是为诗而生的，它的一景一物，都可以在文人墨客的笔下成为诗篇。它的一枝一叶都让人充满幻想和期待，又夹杂着些许的落寞与感慨。它的硕果累累，五谷丰登给人以丰收、喜悦，而那些秋霜萧杀，充满凄凉的景象，又让人生出几许伤感的愁绪，故而这个季节闪耀着诗词歌赋的光芒。
　　我始终坚信，秋天的味道就是诗的味道。那一花一叶、一丘一壑，原本是安若处子的风景，但在诗人的眼中、心里和笔下，竟一下子活跃起来，明亮起来，亦流动起来。从李清照的“人比黄花瘦”到王实甫的“晓来谁染霜林醉”，从刘禹锡的“自古逢秋悲寂寥”到柳永的“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从杜甫的“岁暮阴阳催景短”到刘长卿的“寂寂江山摇落处”……一首首，好像摇曳在秋天丰硕的田野里，或明澈，或浓郁，或伤感；一首首，或素雅、或自然、或惆怅，秋天深远的意境就藏在一声梧叶、一点芭蕉或寒烟袅袅中！正如一位作家所说，无论望向哪个方向，秋天都是唯美的高远、空旷与丰硕。
　　在现实生活中，无论走到哪里，随处都能找到与秋天有关的“艺术感觉”：虽没有一夜春雨，万千造化的诗情画意，却有山寒水瘦、五谷丰登的韵致；虽没有人面桃花、草长莺飞的浓墨重彩，却有幽古绵情、暗香浮动的涟漪；虽没有雪日里的天地飘飘、玉树琼枝的风雅，却有天高气爽，风烟俱净的淡定与清澈、澎湃与壮阔。难怪有人说，秋天是一个值得琢磨的厚重季节。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单就色彩而论，秋天一到，苍茫的原野，就像打开的颜料盒子，各种色彩竞相迸发出来，犹如丹青妙手随心涂抹出的色道儿，却毫无杂乱之感，融洽相宜，把山峦、沟壑、原野装扮得美轮美奂，令人赏心悦目。
　　此时，秋天的几种主色调，譬如，黄和绿开始反复较量，初秋的黄色还有点矜持与腼腆，而绿色依旧的妩媚浓烈，但终究在一场秋风、一场秋雨过后，黄色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但这不妨碍黄、绿、红等各色既互相渗透、相互包容又各自独立，像是丹青手不小心碰到了颜料瓶，恰到好处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若从绘画的角度看，秋天就像一位天才的艺术家，我认为秋天最擅长的活儿还是工笔：远山含黛，层次分明；凉月如眉，轻寒入襟。或清秋寒露惊鸿雁，或霜降芦花飘满天，一笔一画，不仅能描摹出山水的远近高低，喜悦的浓淡深浅；而线条的丝丝缕缕，更突显出国画那种安详与幽远的内涵。
　　很喜欢《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光而不耀”，说的是一个人的品格，要有内在的光泽，但不能太耀眼，如果用这四个字概括秋天的品质，再恰当不过。这与《诗经·国风》之《秦风·小戎》中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异曲同工。
　　由秋及人，常常想起《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为了证明人的生活所需不多，1845年，他只身携一把斧头，来到瓦尔登湖边建起一座小木屋，并独居了两年多，在孤独寂寞中悟出了人生真谛：“一个人，只要满足了基本生活所需，不再戚戚于声名，不再汲汲于富贵，便可以更从容、更充实地享受人生。”
　　因为《白鹿原》，我认识了一生甚简的陈忠实，他在创作《白鹿原》时所需的基本物质竟是一碗面、一支烟和一句秦腔而已，而作家却获得了生命对他的最丰厚的馈赠——世人对《白鹿原》的好评如潮。
　　习惯了在淡淡的坦然中寻找真实的自我，习惯了在轻舞霓裳处倾听灵魂的呼唤，习惯了安之若素，习惯了静水流深的诺言。
　　这就是梭罗！这就是陈忠实！这就是秋天独有的风格和品质！
　　曾在笔记本上记下读过的一段文字：“那些精神的光源，那些对美好的热爱，那些对平凡的坚守，才更为重要，我们才得以走出幽暗冗长的隧道，即使那一束光微如烛细如缕，但终将是我们人生的皈依之旅。这或许才是这个秋天最美好的模样。”